绣鞋沉河案了结的第二日,大理寺的庭院终于褪去了连日的凝重。
我将最后一件证物——那只并蒂莲绣鞋放进锦盒时,老刘捧着刚誊抄好的尸格走进来,纸页上还带着墨香:“苏大人,张灵月的尸格已经誊抄完毕,您要不要再核对一遍?”
我接过尸格,指尖划过“脖颈勒痕深半寸,麻绳纤维残留”
“尸身断端切面粗糙,符合斧头分尸特征”等记录,每一笔都对应着验尸时的细节。
忽然,案上的黑漆木盒轻轻晃了一下,盒盖缝隙里那根淡蓝色丝线掉落在纸上,我捡起丝线,忽然想起墨影左手食指的疤痕——那疤痕边缘的纹路,竟与丝线的编织纹理隐隐相似。
“老刘,去诏狱提墨影,我有话要问他。”我将丝线放进证物袋,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墨影的疤痕,会不会是处理丝线时被刀划伤的?
江聿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份卷宗,玄色衣袍上沾着晨露:“刚从尚衣局调来的记录,墨影的妹妹曾在尚衣局当差,三年前因‘私藏宫装丝线’被赐死,而她藏的,正是这种淡蓝色缠枝纹丝线。”
我猛地抬头:“这么说,墨影针对张御史,不只是因为密函,还因为他妹妹的死?”
“很有可能。”江聿走进来,将卷宗摊在案上,“记录里写着,当年揭发他妹妹的,正是张御史的夫人。墨影怕是早就想报复,这次借余党之事,既完成了任务,又报了私仇。”
说话间,锦衣卫已将墨影押到验尸房外。
我拿着丝线走到他面前,声音平静:“这根丝线,你认识吧?你妹妹当年藏的,就是这种线。你杀张灵月,到底是为了余党计划,还是为了报复?”
墨影的身体猛地一震,原本低垂的头抬起来,眼底布满红血丝:“是...是张御史的夫人害了我妹妹!她不过是拿了几根丝线想给我做件衣裳,就被说成‘私藏宫物’,活活打死!我恨他们!恨所有跟张家有关的人!”
“所以你故意让柳阿福分尸抛尸,就是想让张御史承受丧女之痛?”我追问,看着他眼底的恨意渐渐褪去,只剩下绝望。
墨影没有回答,只是闭上眼,两行泪从眼角滑落。
江聿示意锦衣卫将他押回诏狱,转身对我道:“不管他的动机是什么,罪证确凿,按律当斩。只是...我们之前忽略了他的私仇,倒是让你从一根丝线里找到了答案。”
我将丝线放回证物袋,忽然注意到尸格最后一页空白处,有一行极小的字迹,像是张灵月生前写的——“锦书坊字画后有夹层”。
我立刻想起张灵月失踪前曾去锦书坊取字画,忙对江聿道:“去锦书坊!张灵月可能在字画后面藏了东西!”
锦书坊的掌柜见我们赶来,连忙拿出张灵月未取走的字画。
我展开一幅《寒江独钓图》,指尖在画轴处轻轻摸索,果然摸到一处凸起。
江聿用刀小心划开画轴,里面藏着一张折叠的宣纸,上面是张灵月的字迹:“上月初三,见太子与镇国公在锦书坊后院密谈,提及‘炸毁粮仓’,恐危及百姓,特藏此证,若我出事,望大理寺查明真相,护京城平安。”
“原来她早就知道太子的阴谋,还悄悄留了证据。”江聿握紧宣纸,语气里满是感慨,“她一个闺阁女子,却有这般胆识,可惜...还是没能躲过一劫。”
我将宣纸放进锦盒,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走出锦书坊时,阳光正好,街上的百姓来来往往,孩子们拿着糖人追逐打闹。
我看着这太平景象,忽然明白:我们查案,不仅是为了给死者昭雪,更是为了守护这份寻常的安稳。
回到大理寺,我将《寒江独钓图》和宣纸一同放进张灵月的证物锦盒,然后在验尸手记的“绣鞋沉河案”结尾写下:“案终。勒痕诉冤,断尸显狠,丝线牵出私仇,字画藏尽忠胆。以尸为证,以心为秤,终还死者清明,护得京城安宁。”
江聿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手里提着一个食盒,里面是双份的桂花糕和杏仁酥:“案子结了,该兑现承诺了。对了,皇上刚下旨,让你兼任大理寺‘验尸总判’,以后不用再局限于验尸房,可直接参与查案。”
我惊喜地抬头,接过食盒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两人都愣了一下,随即相视一笑。
窗外的桂花随风落下,几片花瓣飘进验尸房,落在案上的手记上,像是为这段探案之旅,画上了一个温柔的句号。
我知道,这不是结束,未来还会有更多尸体等待诉说真相,更多阴谋等待被揭开。
但只要有手里的验尸工具,有身边并肩的江聿,有一颗追寻真相的心,我就无所畏惧——因为每一次验尸,都是在为死者发声;每一次破案,都是在为人间守护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