验尸总判的官印还带着新铸的铜腥气,我刚将它收进锦盒,大理寺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老刘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手里攥着半张揉皱的皮影:“苏大人!城西戏班出事了!班主李鹤亭死在后台,胸口插着皮影的木杆,周围还散落着好几张皮影!”
我抓起验尸工具箱起身,指尖划过箱内的银镊与放大镜——皮影木杆作凶器,倒真是闻所未闻。
江聿已从厢房走出,玄色衣袍束得利落,腰间绣春刀泛着冷光:“戏班叫‘聚芳班’,昨晚刚在城西戏台演完《霸王别姬》,今早准备拆台时发现的尸体。”
往城西赶的路上,老刘断断续续说着线索:“聚芳班是京城有名的皮影戏班,李鹤亭的皮影手艺一绝,尤其是虞姬的皮影,栩栩如生。听说昨晚演出时,台下还发生了争执,好像是有人质疑皮影的眼睛画得不对。”
到了戏班后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着松油味扑面而来。
李鹤亭仰面倒在皮影架前,胸口插着一根三尺长的皮影木杆,杆头还沾着暗红的血迹,木杆末端刻着一个极小的“虞”字——正是虞姬皮影的专属标记。
他手边散落着几张皮影,其中一张虞姬皮影的眼睛被人用墨涂得漆黑,显得格外诡异。
“苏大人,您看这里!”锦衣卫指着墙角的木箱,里面堆着数十张皮影,其中一张霸王皮影的腰间,插着一把沾血的小刀,刀刃上的血迹与李鹤亭的血痕肌理相符。
我蹲下身,小心拨开李鹤亭的衣领——脖颈处有一道浅淡的掐痕,边缘带着指腹的纹路,说明凶手先掐住他,再用皮影木杆刺向他胸口。
我用银镊夹起木杆上的纤维,放在鼻尖轻嗅:“木杆上有松油和胭脂的味道,松油是保养皮影的,胭脂...应该是戏子用的。”
江聿翻看着眼前的皮影,忽然指着一张韩信皮影的手腕:“这张皮影的手指处,缠着一缕丝线,和李鹤亭衣襟上的丝线一模一样。”
“聚芳班里谁负责扮演韩信?”我问道。
戏班的副班主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是...是阿武。他昨晚演韩信,演出结束后就不见了,我们以为他先回住处了,没想到...”
“他和李班主有没有过节?”江聿追问。
“有!”副班主咽了口唾沫,“阿武想拜李班主为师学皮影手艺,可李班主说他心术不正,不肯教。前几天两人还吵了一架,阿武说要让李班主‘付出代价’。”
我起身查看李鹤亭的手掌,指甲缝里嵌着一点黑色的墨渍——与虞姬皮影眼睛上的墨渍成分相同。
“凶手在杀害李班主前,曾涂改过虞姬皮影的眼睛。”我对江聿说,“阿武有重大嫌疑,而且他身上很可能沾着松油和血迹,立刻派人搜查他的住处。”
江聿刚吩咐完锦衣卫,我忽然注意到李鹤亭的靴底沾着一点白色的粉末。
我用银镊刮下一点,放在鼻尖轻嗅:“是糯米粉。戏班后台怎么会有糯米粉?”
副班主连忙解释:“是...是今早准备给大家做糯米糕的,放在后台的小桌上,没想到会沾到班主的靴底。”
我走到小桌前,桌上的糯米粉少了大半,旁边还放着一个空的胭脂盒。
我拿起胭脂盒,盒底刻着“锦绣阁”的标记——又是锦绣阁!
我忽然想起绣鞋沉河案里的柳阿福,心里一动:“阿武是不是常去锦绣阁?”
“是!”副班主点头,“他总去锦绣阁买胭脂,说要给皮影上色,还说锦绣阁的柳大娘给他留了最好的胭脂。”
锦绣阁、柳大娘...线索又绕回了这里。
我翻开验尸手记,在新的一页写下:“新案:皮影索命,李鹤亭。证物:刻‘虞’字木杆、带血小刀、黑色墨渍、糯米粉、锦绣阁胭脂盒。嫌疑:阿武(韩信扮演者)。关联:锦绣阁柳大娘。待查:阿武踪迹、皮影眼睛涂改原因、糯米粉用途。”
写完,我抬头看向江聿:“去锦绣阁。柳大娘肯定知道阿武的下落,说不定这案子,还和之前的绣鞋沉河案有关联。”
江聿点头,拔出绣春刀:“这次绝不能让凶手再跑了。”
戏班后台的皮影在风里轻轻晃动,虞姬皮影漆黑的眼睛像是在无声注视着我们。
我知道,这起皮影索命案,看似是戏班内部的恩怨,实则可能藏着更深的阴谋。
而锦绣阁,又将是解开谜团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