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姒然
海风裹着咸腥味扑面而来，月光落在浪尖上碎成银屑。我赤脚踩在沙子里，凉意从脚底漫上来，像是某种冰冷的预言。
阿怃站在我面前。
他穿着那天我梦见过的白衣，袖口被风吹得轻轻翻动。他的脸模糊又熟悉，像是刻在我骨头上的记忆。我伸手去碰他，指尖却穿过了他的手背，像穿过一团雾气。
我踉跄后退一步。
"阿怃？"我的声音发颤。
他还是那样看着我，眼神温柔，像是真的能抱住我："我在。"
可我的手指抓过去，只抓住了一把空气。
潮水涌上来，漫过我的脚踝。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指节发白，掌心空荡。我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原来你也是假的。"
阿怃没说话。
我又伸手去碰他，这次是他的衣角。可我的手指直接穿了过去，像是在触碰一个不存在的人。
"你不是真的……"我喃喃。
他依旧站在那儿，像一座不会崩塌的幻影。
"你不是真的！"我尖叫一声，猛地扑过去。可我的身体直接穿过了他，摔倒在湿冷的沙地上。我翻身坐起，抬头看他，他依然站在我面前，像一尊永远不会回应的雕像。
我摇头："不，你应该是真的。你说过你会一直陪着我……你说过的……"
"我一直都在。"他的声音轻得像风。
可我知道了，他只是我脑子里的声音。
我捂住耳朵："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海浪声越来越大，像是在嘲笑我。我蜷缩在地上，手指掐进掌心。指甲断了，血渗出来，滴在沙子上。
"公主。"
影婆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猛地回头，她站在礁石边，手里提着一盏灯。灯光摇曳，映出她苍老的脸。
"你来干什么？"我嘶哑地问。
"来看看你。"她慢慢走近，"也来看看他。"
我转头看阿怃，他已经不见了。
我怔怔地看着那片空无，喉咙发紧。
影婆婆蹲下来，把我扶起来："你该回去了。"
"回去？"我苦笑，"回到那个说我疯了的宫里？回到那些人中间？"
她没说话。
我站起来，拍掉裙子上的沙子："如果他是假的，那我算什么？"
她终于开口："你是真的。"
"可我不是人。"
"你比很多人都真实。"
我摇头："我不信。你说我是世界的裂痕，那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她沉默了一会儿："你存在的意义，从来都不该由别人定义。"
我望着海，远处有浪花泛着诡异的蓝光。
"我要找到真正的我。"我说，"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影婆婆看着我，眼神里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转身往回走，影婆婆跟在后面。
夜风呼啸，吹乱了我的头发。我摸着胸前的玉佩，冰凉的触感让我清醒。
我们走到宫墙下，影婆婆突然说："公主，你相信这世界上真的有灵吗？"
"你问我？"我冷笑，"我不是一直都在和‘灵’说话吗？"
"可那是你自己造出来的。"她顿了顿，"但这个世界，确实有真正的灵存在。"
我停下脚步："什么意思？"
"你手中的玉佩，它本不该属于人间。"
我握紧玉佩："所以呢？"
"所以你不是凭空出现的。"她说，"你的存在，或许是为了回应某个古老的召唤。"
我愣住了。
她继续说："你看到的海，听到的潮声，感受到的风，这些都不是巧合。它们一直在找你。"
我忽然想起刚才海边那片异样的光芒。
"你是说……"
"我不知道。"她打断我，"但我可以帮你找到答案。"
我盯着她看了很久。
然后我说："好。"
影婆婆带我进了偏殿，关上门。
屋内烛火摇曳，映出墙上晃动的影子。
"你真能找到答案？"我问。
"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她缓缓开口，"你不是第一个。"
我心头一震："什么意思？"
"在很久以前，也有一个人像你一样。"她说，"她也说自己听得到海的声音。"
"后来呢？"
"她消失了。"影婆婆看着我，"但有人说，她在海里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玉佩，上面的裂痕在烛光下格外清晰。
"你怎么知道这些？"我问。
"因为我见过她。"影婆婆轻声说，"就在你现在站的地方。"
我屏住呼吸。
"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宫女。"她说，"我记得那天夜里，她也是这样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一块玉佩。她说她要去找海。"
我攥紧玉佩："然后呢？"
"第二天，她就不见了。"影婆婆叹息，"只留下一句话——‘我会找到真正的我’。"
我忽然觉得胸口发闷。
"所以你觉得……"我艰难地开口，"我和她一样？"
"你们很像。"她点头，"但你比她幸运。"
"为什么？"
"因为她没有选择。"影婆婆说，"而你有。"
我沉默了很久。
然后我说："我要去找答案。"
她看着我，轻轻点头："我陪你。"
窗外传来更鼓声，已经三更了。
我走到窗边，望着天上的月亮。今晚的月亮格外圆，像是在预示着什么。
海风穿堂而过，吹动帐幔与发丝。
这一次，我没有再听见阿怃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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