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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涌

海棠花花

夜雨如织,敲打着书院的青瓦,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叩问心扉。

沈知砚坐在灯下,手中捧着那卷未补完的《南唐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自那日巡警查访后,顾淮之便愈发沉默,每日只在西院闭门读书,连海棠树下也不去了。两人偶有照面,目光相触,又迅速避开,仿佛那日雨中的低语,成了不敢再触的禁忌。

他不明白,为何顾淮之突然疏远。是怕连累他?还是……本就无心?

他放下书,起身推开窗。雨丝飘入,凉意沁骨。远处西院的灯还亮着,映出窗纸上一道孤寂的身影。沈知砚望着那光,忽然想起幼时母亲说过的话:“知砚,有些人心如深井,你若不跳下去,永远不知底下藏着什么。”

他披衣出门,踏着湿滑的石板路,走向西院。

门虚掩着,他轻推而入。

顾淮之正伏案写信,听见动静,猛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即恢复冷峻:“这么晚了,怎么来了?”

“我……”沈知砚顿了顿,“怕你伤势复发,想看看你。”

“我很好。”顾淮之将信纸迅速折起,塞入袖中,“不必挂心。”

沈知砚走近,目光落在案上——墨迹未干,信封上无署名,却有一枚暗红火漆印,形如残月。他认得这印记,曾在父亲遗留的密卷中见过——那是“残月社”的标志,一个被通缉的革命组织。

他心头一震。

“你……是残月社的人?”他声音微颤。

顾淮之沉默片刻,终是抬眼:“你既已猜到,我也不瞒你。我非逃犯,而是叛国者——在当权者眼中。”

“所以那日巡警……”

“他们不是来查逃犯,是来杀我的。”顾淮之冷笑,“只可惜,我命硬。”

沈知砚踉跄一步,扶住桌沿。他早该想到的——那夜的枪伤,那枚怀表里夹着的革命宣言残页,那句“有人替我死了”……一切都有了答案。

“你为何告诉我?”他低声问。

“因为你已经知道了。”顾淮之站起身,走到窗前,“我本想瞒你,可你的眼神,像能穿透一切。我若再骗你,便是亵渎。”

“那你现在打算如何?”

“三日后,有人来接应我。我必须走。”

“去哪?”

“北地,或死,或战。”他回头,目光如刀,“沈知砚,你该忘了我。我这样的人,不配拥有安稳,更不配拥有你。”

“不配?”沈知砚忽然笑了,笑中带泪,“你凭什么替我决定什么配不配?”

“我不能连累你。”顾淮之声音低沉,“我若留下,你必被牵连。我若带你走,你便要一生逃亡。你值得更好的人生。”

“可我只要一个你。”沈知砚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衣袖,“你懂不懂?我不是在求安稳,我是在求你。”

顾淮之身体一僵,眼中闪过剧烈的痛楚。

他缓缓抬手,抚上沈知砚的脸,指尖冰凉:“若我走了,你会恨我吗?”

“若你走了,我便去北地找你。”他盯着他,“若你死了,我便替你活着。可你若现在推开我,我便永不原谅你。”

顾淮之闭上眼,一滴泪无声滑落。

他猛地将沈知砚拥入怀中,力道之大,似要将他揉进骨血。

“知砚……”他低语,“若来生,我定不生于乱世,不背负使命,不让你等我。”

沈知砚回抱他,声音哽咽:“可我只活今生。”

那一夜,他们未再言语,只是相拥而坐,听雨打海棠,看灯花渐熄。

可天亮前,顾淮之还是走了。

没有告别,只在案上留下那枚银质怀表,表盖内侧刻着一行小字:“知砚,我爱,永诀。”

而沈知砚,在晨光中拾起怀表,发现表针竟重新走动——停了十年的表,因他一滴泪,又开始计时。

可他知道,这并非重逢的预兆。

而是倒计时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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