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漫漫,风雪未歇。
沈知砚背着顾淮之行于山道,脚下积雪咯吱作响,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顾淮之虚弱地伏在他背上,呼吸微弱,却仍强撑着意识:“放下我……你这样,我们谁也走不出去。”
“闭嘴。”沈知砚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背你出山,便背你回家。若你死在路上,我便陪你死。”
话音未落,远处雪原上骤然响起马蹄声,如雷滚地。火把亮起,数十骑黑衣人疾驰而来,旗上绣着“巡防营”三字——是朝廷的追兵,为顾淮之而来。
“快走!”顾淮之猛地挣扎,从背上滑下,踉跄站稳,仅存的右手拔出腰间短刃,“我引他们走,你往东边密林跑,那里有山洞!”
“我不走!”沈知砚一把拽住他,“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沈知砚!”顾淮之怒吼,眼中血丝密布,“你若不走,我今日所受之苦,皆成徒劳!我活着,是为了再见你一面——不是为了看你死在我面前!”
他猛地推开沈知砚,转身踉跄奔向雪坡,高举短刃,嘶声大喝:“顾淮之在此!有胆的,来拿我命!”
追兵如潮水般涌来,箭矢破空,顾淮之一瘸一拐地奔向悬崖边的废弃猎户陷阱,那是他昨日勘察地形时发现的唯一生机——若能引敌入陷,或可为沈知砚争取一线生机。
“不——!”沈知砚目眦欲裂,拔剑追上。
可顾淮之已纵身跃下,陷阱中枯木与尖桩刺入血肉,他闷哼一声,却仍死死抓住一名追兵,拖入深渊。
“顾淮之——!”沈知砚嘶吼,持剑冲入敌阵。
他一人一剑,立于雪原中央,剑锋染血,衣袍尽赤。箭矢如雨,他不避不退,剑光如龙,斩断三骑。血染雪原,红得刺目,像极了那年海棠树下,顾淮之赠他玉佩时,落花如雨。
“以命换命!”他怒吼,剑指苍天,“今日我沈知砚,以命换他生!”
他拼死断后,剑断,臂伤,腿折,却仍屹立不倒。
就在他即将力竭倒下之际,远处马蹄声再起,林昭率数十骑疾驰而至,旗上绣着“义军”二字。他高呼:“沈先生!我们来了!”
援军冲入敌阵,追兵大乱,溃败而逃。
沈知砚跌跌撞撞冲向陷阱,不顾一切跳下,将顾淮之从枯木中抱出。他满身是血,气息微弱,左肩被木桩贯穿,右腿扭曲变形,却仍紧紧攥着那半块玉佩。
“我回来了……”他喃喃,手指抚过沈知砚的脸,“别丢下我……”
话音未落,便昏死过去。
七日七夜。
沈知砚守在床前,未眠未食,只以药汤、温水、轻语,一点一点将他从鬼门关拉回。
他为他换药,清洗伤口,喂他饮水,一遍遍抚摸他枯瘦的脸颊:“顾淮之,你答应过我,用玉佩换茶。你若死了,我找谁去换?”
他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心口:“你听,它还在跳。为你跳的。你若不醒,它便跳成灰烬。”
第五日,顾淮之手指微动。
第六日,他睫毛轻颤。
第七日清晨,阳光破雪而入,洒在床前。
顾淮之缓缓睁开眼,视线模糊,却仍一眼认出那张憔悴却温柔的脸。
他唇角微扬,声音轻得像风:
沈知砚怔住,眼泪无声滑落。
他握住顾淮之的手,贴在自己唇边,低语如誓:我不会丢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