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宗，演武

巨大的环形山坳被削平，铺以坚逾精铁的青罡石，构成了宗门大比的主会场。四周环绕着层层叠叠的观礼台，此刻已是人声鼎沸，各色宗门旗帜飘扬。高悬于正北方的，是东道主青岚宗的云纹青旗，其下依次是五行宗的火云旗、流沙门的厚土旗等区域性强宗的标志。至于玄天宗……连面像样的旗帜都无，师徒四人只是默默坐在分配给丙字区域宗门的最边缘角落，毫不起眼。

　　大会由青岚宗一位须发皆白、气息渊深的长老主持，简短的开幕致辞后，便直接进入了团体战的初筛环节。

　　“团体战初筛，‘闯千机阵’！”主持长老声如洪钟，袖袍一拂，演武场中央地面轰然洞开，升起一座笼罩在朦胧光华中的巨大阵法。阵内光影变幻，隐约可见无数符文流转，刀枪剑戟的虚影时隐时现，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

　　“阵法会根据闯入者修为，幻化相应攻击。一炷香内，全员通过者，晋级！若有弟子中途昏迷或主动退出，则整队淘汰！”

　　规则简单而残酷。对于玄天宗这样弟子稀少、修为低微的宗门而言，几乎是第一道鬼门关。

　　“掌门……”阿石看着那杀气腾腾的千机阵，手心有些冒汗。阿土和阿木更是紧张得脸色发白，他们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林月目光扫过阵法，又看了看身旁三个如临大敌的徒弟，低声道：“记住我教你们的。阿石在前，以‘天下之至柔’意念引导剑势，卸力化劲。阿土居中，以‘专气致柔’稳住内息，护持周身。阿木殿后，腿脚不便，更需‘归根曰静’，以静制动，弥补缺隙。三人气机需隐隐相连，存想‘三生万物’之意。”

　　她没有传授任何精妙阵势，只让他们依靠平日存想经文的感悟，彼此照应。这或许是眼下唯一可行的办法。

　　“丙字区域，玄天宗，入阵！”

　　听到唱名，林月深吸一口气，对三个徒弟点了点头。

　　阿石一咬牙，率先踏入光幕。阿土、阿木紧随其后。

　　一入阵，周遭景象骤变！不再是演武场，而是一片幽暗的丛林，四面八方锐金之气凝聚，化作无数飞剑、箭矢的虚影，带着破风声攒射而来！威力大致相当于练气中期修士的全力一击。

　　阿石大喝一声，手中那柄新得的低阶飞剑挽起剑花，他谨记林月教诲，不去硬挡，剑光划出圆弧，意念存想“至柔驰骋至坚”，那袭来的金光与剑刃接触，竟真的被带偏了几分，从他身侧滑过。虽然依旧震得他手臂发麻，险象环生，但总算勉强接下了第一波。

　　阿土在他身后，双掌虚按，体内灵气按照“绵绵若存”的意韵运转，在两人身周布下一层稀薄但柔韧的气墙，将漏过的零星攻击抵消。

　　殿后的阿木，因为腿脚不便，行动稍缓，几道金光直扑他下盘。他心中默念“归根曰静”，强压下慌乱，将大部分灵力沉于完好的那条腿，身形以一种略显笨拙却异常沉稳的姿态小幅度挪移，竟也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要害，只是道袍被划开了几道口子。

　　三人背靠背，在愈发密集的攻击中艰难前行。他们没有精妙的合击术，没有强大的护身法器，全凭着一股意念和对掌门所传“经文”的信任，互相支撑。阿石的剑越来越圆转，阿土的气墙愈发凝实，连阿木的身法也多了几分不动如山的意味。

　　阵外，观礼台上。

　　大部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几个强宗队伍上，看他们如何以摧枯拉朽之势破阵前行。偶尔有人瞥见玄天宗这边，见三个练气期的小家伙在阵中摇摇晃晃、狼狈不堪，都露出不屑的笑容。

　　“果然是不入流的小派，能撑过十息就算运气了。”

　　“那个瘸子居然也敢上场？玄天宗是真没人了吗？”

　　“看来多宝阁和北辰剑尊的眼光，也不怎么样。”

　　嘲讽之声隐约传来。

　　林月充耳不闻，只是紧紧盯着阵中三个徒弟的身影。她能感觉到，他们三人那微弱的气机，在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下，正以一种玄妙的方式缓缓交织，虽然生涩，却坚韧异常。是那“三生万物”的意韵在起作用？还是他们平日存想经文，自身气息已带上了那规则的一丝特性？

　　时间一点点过去，香炉里的那炷香燃烧近半。

　　玄天宗三人组前进的速度很慢，远比其它队伍慢，身上也添了不少细小的伤口，道袍破损，看起来凄惨无比。但他们，竟然还没有倒下！也没有人退出！

　　渐渐地，一些原本不关注这边的人，也注意到了这支奇怪的队伍。

　　“咦？那三个小家伙……有点意思。”

　　“他们的配合看似毫无章法，却总能在关键时刻险象环生，仿佛……仿佛攻击到了他们身边，就会自然滑开一样？”

　　“是某种特殊的卸力法门？不像啊……”

　　议论声开始变了味道。

　　高台之上，几位大佬也投来了目光。

　　五行宗带队的长老，一位面容阴鸷的火袍老者，看着阵中苦苦支撑的阿石三人，又瞥了一眼角落里面无表情的林月，眉头微蹙。周通站在他身后，低声道：“长老，就是那女人，邪门得很！”

　　青岚宗那位主持长老抚须的手也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气息微弱，配合粗陋，却能以弱御强，借力化力……这玄天宗，走的什么路子？”

　　端坐正中央，一直闭目养神的青岚宗宗主，此刻也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深邃，落在千机阵中那三个跌跌撞撞却始终不曾溃散的少年身上，又扫过场外静立的林月，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探究。

　　终于，在香即将燃尽的最后一刻，阿石、阿土、阿木三人互相搀扶着，浑身衣衫褴褛，带着满身的伤痕和疲惫，踉踉跄跄地冲出了千机阵的另一端光幕！

　　成功了！

　　三人脱力般瘫坐在地，大口喘着气，脸上却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兴奋和激动。他们做到了！他们玄天宗，通过了团体战初筛！

　　阵外，一片寂静。

　　许多人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这三个几乎是从淘汰边缘爬回来的少年。他们修为最低，配合最差，还带着一个伤员，竟然……真的撑过来了？

　　林月快步上前，扶起三个徒弟，将几颗恢复元气的丹药塞入他们口中。看着他们狼狈却明亮的眼睛，她心中也松了口气，同时那股明悟更深——这《道德经》的力量，用于潜移默化的滋养和辅助，似乎比直接用于攻伐，更为稳妥和持久。

　　“团体战初筛结束！晋级者，七十六支队伍！”主持长老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寂静，“玄天宗，晋级！”

　　当玄天宗的名字被正式念出时，观礼台上才爆发出各种复杂的议论声。惊愕、不解、好奇，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这个靠着“运气”和“傍大腿”出现在众人视野里的破落宗门，似乎真的有点不一样了。

　　周通看着被林月扶下去的玄天宗三人，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狠狠一拳砸在身旁的石栏上。

　　“算你们走运！个人战擂台上，我看你们还能不能这么邪门！”

　　第一关，玄天宗以一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踉跄闯过。而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