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秘密基地。
几次“交易”下来,最初的剑拔弩张淡了些,多了点诡异的默契。
池念甚至会提前把要讲的要点用更简练的方式抄在活页纸上,而宋亚轩虽然依旧抱怨“字太多”、“看不懂”,但至少不会来了就倒头大睡。
这天下午,天气有些闷热。
池念正指着历史年表上的一个事件,试图解释其背后的因果关系,宋亚轩听得心不在焉。
突然,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天台的宁静,是从池念口袋里传出来的。
她吓了一跳,手一抖,活页纸差点掉在地上,这个时间点,会是谁?
她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妈妈”两个字,让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下意识地看了宋亚轩一眼,他正挑眉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看戏的意味。
“喂,妈?”池念接起电话,声音瞬间切换成一种带着乖巧和轻微撒娇的语气,脸上也努力挤出笑容,尽管电话那头的人根本看不见。
“念念,在哪儿呢?怎么背景音呼呼响的?”妈妈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惯有的审视感。
池念的心漏跳一拍,赶紧用手捂住话筒,侧过身,压低声音:“啊,我在学校图书馆旁边的走廊上呢,这边窗户开着,可能风有点大,刚和同学讨论完下周那个历史报告,正准备回教室。”她说得流畅自然。
“历史报告?和谁一组啊?进度怎么样?别光你一个人出力……”妈妈的问题连珠炮似的甩过来。
“知道知道,妈您就放心吧,组员都挺认真的,我们分工明确。”池念应付着,“我这次周测英语又拿了第一,数学有点小粗心,扣了三分,不过卷子我已经分析过了……”
她熟练地报着成绩,主动交代情况,把母亲的关心和查岗巧妙地引导向自己可控的、光鲜的轨道上。
整个过程,她的背脊挺得笔直,脸上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属于“好女儿池念”的表情。
宋亚轩在一旁,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渐渐收了起来。
他看着她像变戏法一样瞬间戴上完美的面具,听着她那些报喜不报忧、滴水不漏的回答,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
好不容易应付完母亲,池念挂断电话,长长地舒了口气,她转过身,刚好对上宋亚轩还没来得及完全移开的目光。
那目光里没有嘲讽,反而有种……说不清的意味。
气氛有点微妙的尴尬。
就在这时,宋亚轩自己的手机也震动起来。
他掏出来看了一眼,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眉头拧紧,毫不客气地划开接听键,语气冲得吓人:
“说了别在学校附近晃!……不用接!我自己能回去……行了行了,知道了,挂了吧!”
几句话,又快又冲,充满了不耐烦和抵触,与池念刚才那种精心维持的“乖巧”形成了对比。
他猛地掐断电话,把手机狠狠塞回裤兜,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风声变得清晰。
天台上只剩下远处城市的模糊噪音和两人之间沉重的沉默。
池念还保持着刚才接电话的姿势,手指微微蜷缩。
她看着宋亚轩脸上未消的戾气和烦躁,忽然间,一种奇异的共鸣感击中了她。
虽然表现形式截然不同——一个是用完美的表演来顺从和安抚,一个是用直接的叛逆来对抗和拒绝。但他们好像都被一根无形的线牢牢牵着,线的另一端,是来自家庭的、令人窒息的期望或控制。
她表演得好累。
他反抗得好累。
本质上,他们或许都在挣扎。
池念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比如“你爸……找你什么事?”,或者“家里管得很严吗?”,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以什么立场问呢?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到可以互诉家常的地步。
宋亚轩也沉默着,他没看池念,只是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刚才的烦躁慢慢沉淀成一种更深的漠然。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宋亚轩先打破了沉默。
他拿起池念刚才讲到一半的历史年表,用笔尖胡乱点了点其中一个年份,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懒散,“喂,继续,这个破年份,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记不住。”
池念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也努力把情绪拉回到“交易”本身。
她重新拿起笔,开始讲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