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住的帐篷在萧彻主帐的西侧,隔着两棵枯瘦的沙棘。帐里只有一张铺着粗布的木板床,一个缺了口的陶罐,连盏像样的灯都没有——这是春桃偷偷跟她说的,说是营里物资紧,连萧彻的帐里,也只多了张案几和两箱兵书。
春桃是萧彻身边唯一的侍女,十四岁的年纪,脸上还带着婴儿肥,说话却很利落。她给苏晚送晚饭时,塞了个温热的麦饼在她手里:“姑娘别介意,殿下不是苛待你,是真的没多余东西了。前几天运粮的车被风沙堵在路上,将士们都只能喝稀粥呢。”
苏晚咬了口麦饼,粗粝的口感剌得喉咙发疼,却比在村里吃的观音土饼强多了。她看着春桃手里空荡荡的食盒,突然问:“殿下也吃这个吗?”
春桃挠了挠头:“殿下说要跟将士们同甘共苦,每天就啃两个麦饼,喝一碗野菜汤。不过……”她压低了声音,“我昨晚看见殿下偷偷把自己的麦饼掰了一半,喂给营地外的流浪狗了。”
苏晚的心轻轻动了一下。她想起白天在祭台上,萧彻那双冷得像冰的眼睛,再想起春桃说的话,竟觉得有些矛盾。
夜里的西陇格外冷,风从帐篷的缝隙里钻进来,像小刀子似的刮在身上。苏晚裹紧了单薄的被子,还是冷得睡不着。她索性坐起来,借着从帐外透进来的月光,整理起自己仅有的几件旧衣服——那是爹娘生前给她做的,洗得发白,却还整齐。
就在这时,帐帘突然被掀开一条缝,一道颀长的影子投了进来。苏晚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看见萧彻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件玄色的披风。
他没进来,只是把披风递到帐内:“夜里风大,披着吧。”
苏晚愣了愣,没敢接:“殿下的东西,我不能要。”
萧彻的手顿在半空,眼底似乎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把披风放在了门口的矮凳上,转身就走。玄色的衣摆扫过帐帘,带起一阵风,苏晚甚至没来得及说句“谢谢”。
她拿起那件披风,布料是厚实的羊毛,还带着一点淡淡的墨香——那是萧彻身上的味道。苏晚把披风裹在身上,瞬间觉得暖了不少,连心里的不安,也淡了些。
第二天一早,苏晚是被帐外的喧哗声吵醒的。她掀开帐帘一看,只见几个将士围着一个中年男人,脸色都很难看。那男人她认得,是村里的张猎户,昨天还来祭台看过她。
“你说你丢了箭囊?”一个络腮胡将士按着腰间的刀,声音洪亮,“这营地里除了我们,就只有你昨天来过,不是你偷的是谁?”
张猎户急得脸通红,连连摆手:“我真没偷!我就是来给苏姑娘送点野果,哪敢偷将士的东西啊!”
苏晚心里一紧,立刻走过去:“他没说谎,昨天张叔确实给我送了野果,放下就走了,没进过别的帐篷。”
络腮胡将士皱起眉:“你怎么知道他没偷?万一你们是一伙的呢?”
“我用我的命担保。”苏晚看着他,眼神很坚定,“张叔是好人,他不会偷东西的。”
就在这时,萧彻的声音传来:“吵什么?”
将士们立刻噤声,纷纷让开一条路。萧彻走过来,目光扫过张猎户,又落在苏晚身上:“怎么回事?”
络腮胡将士把事情说了一遍,还特意强调:“殿下,这苏姑娘和张猎户是同乡,说不定会包庇他。”
萧彻没理他,只是问张猎户:“你昨天来营地,都去过哪些地方?”
张猎户哆哆嗦嗦地说:“就去过苏姑娘的帐篷外,还有……还有营门口的水井边,我当时渴了,去喝了点水。”
萧彻点了点头,对身边的侍卫说:“去水井边看看,说不定是掉在那儿了。”
侍卫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褐色的箭囊:“殿下,找到了,确实在水井边的石头缝里。”
络腮胡将士的脸瞬间红了,连忙给张猎户道歉。张猎户松了口气,对苏晚和萧彻连连道谢,才匆匆离开。
苏晚看着萧彻,轻声说:“谢谢殿下。”
萧彻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转身往主帐走。走了两步,他突然停下,回头对她说:“以后别随便用命担保,你的命,没那么不值钱。”
苏晚愣在原地,看着萧彻的背影,心里突然暖暖的。她知道,这个看起来冷漠的王爷,其实并没有那么难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