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停在公寓楼下，灰白的建筑外立面在初夏的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瓷砖缝隙里嵌着几粒顽固的灰尘，像极了东方末从不轻易示人的棱角。蓝天画拎着粉白相间的行李箱，另一只手紧紧攥着蛋糕盒的丝带，刚走到单元门口，眼角余光就瞥见墙角那棵老槐树下缩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洗得发白的校服外套，裤脚卷到膝盖的散漫站姿，还有脑袋上那撮总也梳不整齐的呆毛——除了蓝跃阳还能有谁？
蓝天画蓝跃阳！你在那儿做什么？
蓝天画气不打一处来，脚步噔噔噔踩过水泥地，几步绕到树后，一把揪住他校服领口的拉链，顺带拧了把他的耳朵
蓝跃阳哎哟！姐！手下留情啊！
蓝跃阳疼得龇牙咧嘴，手里的冰棒都差点掉地上，西瓜味的甜水顺着木棍滴在他手背上
蓝跃阳我就是路过！真的是路过！快放手，再揪下去我耳朵都要变成招风耳了！
蓝天画（松开手，指尖还残留着他耳尖温热的触感，瞪着弟弟泛红的耳垂）路过？你夏令营的东西收拾好了？我记得你昨天还说运动鞋找不到了，现在有空在这儿蹲点？
蓝跃阳早就收拾完了！
蓝跃阳揉着耳朵，趁她不注意，飞快地舔了口快要融化的冰棒，凑到她身边像只嗅嗅的小狗，眼神在她身上转来转去
蓝跃阳姐，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以前一提末哥你就炸毛，上次他借你笔记你都能把本子扔他脸上，今天居然主动来他这儿住，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蓝天画我是你姐，轮得到你查户口？
蓝天画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下意识将身后的蛋糕盒往更隐蔽的地方藏了藏。蛋糕盒上的蝴蝶结被她捏得有些变形，透过半透明的盒盖，能看到草莓尖泛着新鲜的光泽
蓝天画小孩子家家的，别瞎打听大人的事，赶紧去夏令营报道，再磨蹭车都要开了
蓝跃阳切，也不就比我大三岁，装什么长辈（小声嘀咕，眼睛却像黏在了她身后的蛋糕盒上，喉咙不自觉地动了动）姐，你手里拿的是街角那家“甜草莓”的蛋糕吧？我老远就闻到奶油香味了——是不是给末哥买的？
蓝天画你说什么？
蓝天画猛地提高音量，作势就要再伸手，指尖已经快要碰到他的耳朵
蓝跃阳吓得猛地往后蹦了半步，双手举过头顶作投降状，冰棒水顺着胳膊肘滴到校服裤子上
蓝跃阳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瞎猜的！对了姐，末哥早上出去晨练了，平时这个点正好回来，他公寓门没锁，你直接输密码“0618”就能进去——那是他爸的忌日，他一直用这个当密码
说完，他又贼兮兮地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补充
蓝跃阳末哥胃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早上肯定就啃了个干面包，你带的粥正好给他暖暖胃。还有啊，他虽然嘴上不说，但上次你生日，他跑遍全城给你买草莓糖葫芦，结果你跟江逸语去看电影了，他就在楼下站了俩小时……
蓝天画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涩又温热。原来蓝跃阳什么都知道，只有前世的自己，被猪油蒙了心，什么都看不见。她没再多说，只是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蓝天画快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拎着东西走进电梯，镜面里映出她微红的眼眶。电梯上升时轻微的失重感让她想起前世坠崖的瞬间，那时东方末也是这样，紧紧攥着她的手，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松开
打开302的房门，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混合着阳光晒过的味道扑面而来。公寓装修是极简的工业风，黑白灰的主色调像他永远笔挺的军装，书架上摆满了军事理论书和装甲兵图鉴，连靠垫都是深灰色的，整间屋子收拾得一尘不染，却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清冷，少了点烟火气。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本摊开的《装甲兵战术学》，书角折了个整齐的三角，旁边摆着一个空了的矿泉水瓶，瓶身上还留着他手指捏过的浅痕，显然是离开前匆忙放下的
蓝天画将行李箱放在客房门口，客房的床单是刚换的，带着洗衣液的清香，显然是东方末提前准备好的。她走进厨房，白色的橱柜擦得能映出人影，冰箱里的东西却少得可怜——几瓶冰镇矿泉水，两盒速食鸡胸肉，还有半袋苏打饼干，连颗新鲜的蔬菜都没有。她皱了皱眉，从保温桶里倒出小米山药粥，粥还冒着热气，红枣的甜香瞬间弥漫开来。又把草莓蛋糕小心翼翼地摆进白瓷盘里，鲜红的草莓点缀在雪白的奶油上，像落在雪地里的红玛瑙，和这冷色调的屋子格格不入，却透着鲜活的暖意
刚把碗筷摆整齐，门口就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金属摩擦的轻响像电流，瞬间窜遍蓝天画全身
她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站直身体，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目光牢牢锁在门口
门被推开，东方末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额头上还挂着晶莹的汗珠，几缕被汗水浸湿的黑发贴在饱满的额头上，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看到客厅里的蓝天画时，他明显愣了一下，脚步顿在原地，黑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像平静的湖面被投进了一颗石子
东方末你怎么来了？
他的声音带着刚运动完的沙哑，比平时低了几分，语气依旧是惯常的冷淡，可耳根却悄悄爬上一抹浅红，像被夕阳染过的云霞
蓝天画我妈让我来住段时间
蓝天画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可尾音还是忍不住发颤。她指了指餐桌上的粥和蛋糕，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烫
蓝天画我早上做了点养胃粥，顺手买了蛋糕，你快尝尝，还热着呢
东方末的目光落在餐桌上，当看到那盘草莓蛋糕时，瞳孔明显缩了缩。他记得她最喜欢吃草莓味的东西，甜得发腻的草莓糖，酸溜溜的草莓酸奶，还有这种奶油厚重的草莓蛋糕。以前他总趁训练结束绕路去买，然后假装是“食堂多给的”“别人送的”，塞给她就跑，从不敢看她拆开盒子时的表情
东方末不用了，我不饿
他别过脸，视线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嘴硬道。可胃里却传来一阵熟悉的绞痛，像有只手在里面轻轻拧着，提醒他今早只啃了半块干硬的饼干
蓝天画别嘴硬了（走过去，将盛着粥的白瓷碗递到他面前，碗沿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我知道你胃不好，早上肯定没好好吃饭。快喝了，凉了就有股生米味了，不好喝
她的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手背，温热的触感让东方末像被烫到一样缩了缩，却终究还是接过了碗。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温热的碗沿，指尖泛白。温热的粥滑入胃里，带着小米的软糯和山药的绵密，暖意顺着食道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那阵熟悉的绞痛竟奇迹般地缓解了。他低头默默地喝着粥，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嘴角绷着的线条却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像被春风拂过的冰棱，悄悄融化了一角
蓝天画看着他喝粥的样子，心里像揣了只晒太阳的小猫，暖融融的。她拿起一块切好的草莓蛋糕，用叉子叉着递到他嘴边，蛋糕上的草莓尖轻轻蹭到他的唇角
蓝天画尝尝这个，“甜草莓”家的新品，我特意多买了一块
东方末下意识地想偏头躲开，却被蓝天画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捏住了脸颊。她的指尖带着点凉意，触碰到他温热的皮肤，像羽毛轻轻搔过
蓝天画不许躲，必须尝一口！不然我就把你偷偷给我买糖葫芦的事告诉阿姨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藏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他微微张嘴，咬下一小块蛋糕。甜腻的奶油混着草莓的酸甜在口腔里蔓延开来，他其实并不喜欢吃甜食，总觉得太腻，可看着她亮晶晶的期待眼神，竟觉得这蛋糕也没那么难吃，连带着心里都甜丝丝的
蓝天画（眼睛一亮，像得到糖果的孩子）怎么样？好吃吧？
东方末（别过脸，耳根的红色又深了几分，连带着脖颈都染上一层薄红）一般般，太甜了
话虽如此，当蓝天画叉着第二口蛋糕递过来时，他却没有再躲，只是微微仰头，很自然地吃了下去。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脸上，将他耳尖的红染得愈发清晰，像藏不住的心事，悄悄泄了密
他的口是心非藏着千言万语，她的主动靠近带着失而复得的珍惜。一碗热粥，一块蛋糕，是时光里最温柔的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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