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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当归(九)

霜白元嗣录

但他眼神依旧冰冷沉静,指尖的银针和那些边缘锋锐的叶片如同拥有生命,总能以最刁钻的角度射出,逼得对手不得不回防。一名杀手欺身近前,长剑直刺他心口,沈霜白不闪不避,直到刺尖及体前的刹那,身体才如同柳絮般随风一摆,指尖一枚细长的银针已无声无息地刺入了对方肘部穴位!

那杀手整条手臂瞬间酸麻,分水刺脱手落下。沈霜白足尖一挑,将分水刺踢向另一名试图从侧翼偷袭的杀手,逼退对方,同时袖中滑出一把不过三寸长的玉质药刀,反手一挥,割开了被制住手臂杀手的咽喉!

血如泉涌,杀手瞪大眼睛倒下。

连毙两人,沈霜白的消耗也极大,身形微晃,扶住一根芦苇才稳住。剩下的三名杀手眼神更加凝重,攻势也愈发狠辣。他们看出沈霜白已是强弩之末,不再急于强攻,而是利用人数优势,不断游斗,消耗他的体力和精神。

一支淬毒袖箭悄无声息地自芦苇丛中射出,直奔沈霜白后心!他仿佛背后长眼,猛地侧身,袖箭擦着他的肋骨飞过,带走一片皮肉。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动作慢了半拍。

正前方,两名杀手觑准机会,一上一下,同时攻到!眼看避无可避!

沈霜白眼中厉色一闪,竟不再闪避,左手五指张开,指尖不知何时夹着五颗朱红色的药丸,猛地向前掷出!药丸在与分水刺接触的瞬间轰然爆开,化作一团浓密的、带着刺鼻辛辣气味的红色烟雾,瞬间笼罩了前方!

“闭气!”杀手惊呼,急忙后退。

趁着烟雾遮挡,沈霜白强行提起最后一口真气,身形如电,不再纠缠,向着与江元嗣他们相反的东方水道疾掠而去,沿途洒下几枚扰乱视线的药粉。

三名杀手驱散烟雾,已失去沈霜白的踪迹,只看到水面上漂浮着的些许血沫和那诡异的红色粉末。

“追!他受伤很重,跑不远!”为首杀手声音冰冷,三人立刻循着血迹和气息追了下去。

江元嗣和孙铭终于狼狈不堪地爬上了那片不大的礁石群。两人瘫倒在冰冷粗糙的岩石上,如同离水的鱼般大口喘息,浑身湿透,瑟瑟发抖。江元嗣腿上的伤口被湖水泡得发白外翻,肋下和肩胛的伤也在渗血,模样凄惨无比。孙铭也好不到哪里去,脸上带着搏斗时的擦伤,眼神惊魂未定。

“沈……沈大夫他……”孙铭喘着气,看向东方水道,那里早已没了动静,只有湖水轻轻拍打礁石的声音。

江元嗣撑起身子,望向同一方向,胸口堵得厉害,担忧与焦灼几乎要将他吞噬。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陷入掌心。

时间一点点过去,日头渐渐西斜,将湖面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寒意随着夜晚的临近愈发浓重。

就在江元嗣几乎要绝望,准备拖着残躯冒险回去寻找时,东面的芦苇丛中,传来极其细微的、水波被划动的声音。

两人立刻警惕起来,屏住呼吸。

芦苇被轻轻拨开,一道身影踉跄着涉水而来。

是沈霜白!

他此刻的模样比他们更加狼狈。青衫几乎被鲜血浸透,颜色深暗,紧紧贴在消瘦的身体上。肩头的伤口狰狞外翻,脸色白得吓人,嘴唇没有一丝血色,每走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全靠手中一根随手折来的芦苇杆支撑着,才没有倒下。他左臂不自然地垂着,似乎也受了伤。

但他终究还是回来了!在那般围追堵截下,活着回来了!

江元嗣心中巨石轰然落地,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冲上眼眶,他挣扎着想站起,却因腿伤和脱力又跌坐回去。

沈霜白艰难地走到礁石边,几乎是爬了上来,瘫倒在江元嗣身旁,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动伤口,带来更多的鲜血。

“你……”江元嗣声音沙哑,想查看他的伤势,却不知从何下手。

沈霜白抬起眼,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此刻因失血和疲惫而显得有些涣散,但深处那点寒星般的意志却未曾熄灭。他看向江元嗣,又看了看同样关切望来的孙铭,极其微弱地摇了摇头。

“暂时……甩掉了。”他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但他们……很快就会搜过来……这里……不能久留……”

他喘息了几下,积攒起一点力气,目光落在孙铭身上:“密令内容……孙将军……趁现在……说……”

孙铭看着沈霜白那副随时可能昏厥过去的模样,又看了看同样伤痕累累却眼神坚定的江元嗣,心中最后一点犹豫也消失了。他重重点头,开始低声、快速却清晰地复述那份烙印在他脑海十二年的、沾满血污的密令内容,以及他所记得的,那个太监和护卫的所有细节。

江元嗣凝神静听,努力将每一个字都刻在心里。他知道,这是用沈霜白几乎付出生命的代价换来的,是撕开那黑暗真相最关键的一角!

夕阳彻底沉入湖面,最后一丝余晖将三人的身影拉长,投射在冰冷的礁石上。他们如同三只受伤的困兽,在追兵的阴影逼近前,贪婪地汲取着这短暂的安全,交换着足以撼动王朝的秘密。

前路依旧黑暗,杀机四伏。但握紧了这用鲜血换来的真相碎片,他们眼中燃烧的火焰,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炽烈。

夜色如墨,浸透了太湖沿岸的芦苇荡。寒风卷着水汽,刮在脸上如同钝刀子割肉。江元嗣半背半拖着几乎失去意识的沈霜白,孙铭在一旁踉跄搀扶,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逃离那片遍布杀机的礁石区。沈霜白的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身体冰冷,若非江元嗣紧贴着他背部能感受到那微弱至极的心跳,几乎与死人无异。

“必须……必须找个地方……他撑不住了……”江元嗣牙关打颤,不知是冷还是怕。沈霜白是为了掩护他们才伤重至此,若他死了……江元嗣不敢想下去。

孙铭也是面无人色,紧张地四处张望。“这附近……有个废弃的渔寮,我以前……以前躲债的时候去过一次,很隐蔽……”

在孙铭模糊的记忆指引下,三人如同丧家之犬,在泥泞的滩涂和茂密的芦苇丛中艰难穿行了近半个时辰,终于在一处极为偏僻的河湾尽头,找到了那个几乎被荒草和藤蔓完全吞噬的破旧木棚。

木棚低矮,里面堆放着些早已腐烂的渔网和木柴,充斥着一股浓重的霉味。但至少,它能遮蔽一些风寒。

江元嗣小心翼翼地将沈霜白平放在相对干燥的角落,触手所及,那青衫冰冷湿黏,已被血浸透。他颤抖着手去探沈霜白的鼻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沈霜白!沈霜白!”江元嗣拍打着他的脸颊,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慌。

沈霜白毫无反应,脸色在从棚顶破洞漏下的惨淡月光下,白得像纸,嘴唇泛着青紫色。

孙铭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满脸愧疚与恐惧。“江……江兄弟,沈大夫他……”

“去找水!干净的水!还有,看看附近有没有能生火的东西!”江元嗣猛地回头,眼神赤红,带着一种濒临绝境的凶狠。他不懂医术,但他知道,失血、寒冷和虚弱,足以致命。

孙铭被他的眼神吓住,连忙点头,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木棚内只剩下两人。江元嗣跪在沈霜白身边,看着他肩胛处那依旧在缓缓渗血的狰狞伤口,以及身上其他几处深浅不一的划伤,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地疼。他想起沈霜白平日里清冷疏离的模样,想起他施针时专注的侧脸,想起他毫不犹豫为自己挡箭的背影,想起他在矿洞中精准狠辣的出手,更想起他此刻毫无生息地躺在这里……

“你不能死……”江元嗣声音沙哑,一遍遍重复着,不知是在对沈霜白说,还是在对自己说。他胡乱地撕下自己里衣相对干净的布料,试图按住沈霜白肩上最致命的伤口,但那鲜血似乎怎么也止不住,很快又将布料染红。

他想起沈霜白之前给他的那个青瓷药瓶。慌忙从自己贴身衣物中翻找出来,倒出里面仅剩的三粒朱红色药丸。他记得沈霜白说过,此药可续命十二时辰,但药效过后伤势会加重。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撬开沈霜白紧闭的牙关,将一粒药丸塞了进去,又接过孙铭恰好找回来的、用大片树叶盛着的少许清水,小心地喂了他几口。

做完这一切,他只能无力地守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霜白苍白的脸,感受着他微弱的呼吸,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炭火上煎熬。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逝。孙铭抱回一些干燥的芦苇和树枝,两人不敢生大火,只小心地引燃一小簇,既为了取暖,也为了有些许光亮。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江元嗣几乎要绝望时,沈霜白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呻吟。

“沈霜白!”江元嗣猛地扑过去,声音带着狂喜的颤抖。

沈霜白缓缓睁开眼,眼神涣散而无焦距,适应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聚焦在江元嗣写满焦急的脸上。他试图动一下,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口,剧痛让他额头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闷哼一声,又无力地瘫软下去。

“别动!”江元嗣急忙按住他,“你伤得很重!”

沈霜白闭了闭眼,似乎在积攒力气,再次睁开时,眼神恢复了些许清明,虽然依旧虚弱,但那熟悉的冷静似乎回来了一点。“……孙铭……”

“在,我在!”孙铭连忙凑过来,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密令……”沈霜白声音微弱如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说完……”

孙铭看了看他惨白的脸,又看了看江元嗣,一咬牙,跪坐在旁边,压低声音,将之前在礁石上来不及说完的、关于密令更详细的措辞,那个太监说话时特有的尖细尾音,以及他护卫虎口茧子的形状等极其细微的特征,一五一十,毫无保留地复述出来。

江元嗣凝神记忆,心中却如同翻江倒海。这些细节,每多一分,指向性就更明确一分,危险也就更近一分。

沈霜白静静听着,偶尔会因为剧痛的袭来而微微蹙眉,但眼神始终专注。直到孙铭全部说完,他才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仿佛完成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精神一松,剧烈的咳嗽再次袭来,咳出的唾沫里带着血丝。

“你必须立刻接受治疗!”江元嗣看着他咳血,心又揪了起来,“我们得去找郎中!”

“不……行……”沈霜白喘息着,断断续续地道,“林文正……耳目……太多……不能……暴露……”

“那怎么办?!难道看着你死吗?!”江元嗣低吼,眼眶泛红。

沈霜白艰难地抬起未受伤的右手,指了指自己腰间一个毫不起眼的、被血污覆盖的灰色小布袋。“药……白色瓷瓶……内服……绿色……外敷……”

江元嗣立刻会意,小心翼翼地从他腰间解下布袋。里面果然有几个小巧的瓷瓶。他按照沈霜白微弱指示,找到对应的药瓶,倒出内服的药丸,喂他服下,又解开他被血浸透的衣衫,清理伤口,将那种气味辛辣的绿色药膏仔细敷在所有伤口上,尤其是肩胛那处最致命的创伤。

做完这一切,沈霜白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但脸色依旧难看得很。他闭上眼睛,似乎连维持清醒都十分费力。

“我们接下来去哪?”江元嗣看着他这副模样,心焦如焚,却不得不思考下一步。这个废弃渔寮绝非久留之地。

沈霜白没有睁眼,只是嘴唇微弱地翕动了几下,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往南……三十里……‘听竹’……找…陈…”

话音未落,他头一歪,再次陷入了昏迷之中。

“沈霜白!”

江元嗣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探了探沈霜白的鼻息,比之前稍强,但依旧微弱。他看着手中那几个瓷瓶,又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沈霜白,以及外面沉沉的、杀机四伏的夜色。

往南三十里,“听竹”,找一个姓“陈”的人。

这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江元嗣攥紧了药瓶,眼中闪过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他看向孙铭:“孙将军,还能走吗?”

孙铭重重点头:“能!”

“好。”江元嗣深吸一口气,将沈霜白小心地背到自己背上,用撕下的布条尽可能固定好,不顾自己腿伤传来的抗议,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我们走。”

夜色浓稠,寒风砭骨。江元嗣背着昏迷的沈霜白,每一步都踏在泥泞与绝望的边缘。腿伤早已麻木,取而代之的是全身骨头不堪重负的呻吟。沈霜白很轻,伏在他背上几乎没什么重量,但那微弱的呼吸拂过他颈侧,却比山岳更沉重。

孙铭在一旁尽力搀扶,警惕地注视着黑暗中的每一个声响。芦苇荡仿佛没有尽头,脚下的路湿滑难行。江元嗣只能凭借模糊的方向感,朝着南方咬牙前行。汗水、血水和露水混合在一起,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听竹……陈……” 江元嗣在心中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这是沈霜白昏迷前留下的唯一线索,是他们黑暗中的微弱星火。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姓陈的是谁,是敌是友。但他别无选择,只能相信沈霜白的判断。

黑暗中不知跋涉了多久,东方的天际终于泛起一丝鱼肚白。朦胧的晨光中,前方出现了一片茂密的竹林,风吹过竹叶,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死寂的逃亡路上,竟显出一种诡异的宁静。

“是这里吗?”孙铭喘着气,不确定地问。

江元嗣停下脚步,眯起眼望向竹林深处。林间雾气氤氲,看不真切。他掂了掂背上的人,沈霜白的呼吸依旧微弱,但还算平稳。

“进去看看。”江元嗣哑声道,语气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然。他调整了一下背负的姿势,忍着全身散架般的疼痛,率先踏入了那片幽深的竹林。

竹影婆娑,光线晦暗。脚下的落叶积了厚厚一层,踩上去软绵绵的,吸收了大部分脚步声。林间寂静得可怕,只有他们的喘息和竹叶的摩挲声。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豁然开朗,竹林深处,竟掩映着一座雅致的竹舍。竹舍不大,篱笆环绕,门楣上悬着一块素匾,上面以清隽的笔法写着两个字。

听竹。

“到了!”

江元嗣精神一振,却又瞬间绷紧了心弦。他示意孙铭停下,自己则缓缓将沈霜白放下,交由孙铭暂时扶着。他深吸一口气,,一步步走向那扇紧闭的竹门。

是生路,还是另一个陷阱?

他抬起沉重的手臂,扣响了门扉。

“咚、咚、咚。”

声音在寂静的竹林里回荡,敲在心上,也敲在了未知的命运之上。

叩门声在寂静的竹林间回荡,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忐忑。江元嗣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紧绷,戒备地盯着那扇看似单薄的竹门,另一只手已暗暗扣住了沈霜白给他的、仅剩的两枚药杵头。

孙铭扶着昏迷的沈霜白,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几息之后,竹门“吱呀”一声,从内拉开一条缝隙。门后站着的,并非预想中的凶神恶煞或世外高人,而是一名身着素净青衣、面容清秀却带着几分疏离的年轻女子。她目光平静地扫过门外狼狈不堪的三人,尤其在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沈霜白身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何事?”女子开口,声音如同这竹林的晨风,清冽而带着凉意。

江元嗣上前一步,将沈霜白昏迷前的话语艰难复述:“往南三十里,‘听竹’,找……陈……” 他不知具体名讳,只能说到此处。

女子闻言,目光再次落在沈霜白脸上,那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进来吧。”她侧身让开,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仿佛接待深夜到访的伤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江元嗣不敢怠慢,与孙铭一起,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沈霜白踏入竹舍院内。院内陈设简单,几丛翠竹,一口石井,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与沈霜白身上相似的清苦药香。

“把他放到里间榻上。”女子指了指左侧一间竹屋,自己则转身走向另一侧似乎是药房的屋子,动作从容不迫。

江元嗣依言将沈霜白安置在竹榻上。直到此刻,在相对安全的环境下,他才更清晰地看到沈霜白伤势的严重——失血过多导致的苍白近乎透明,肩胛处的伤口虽经他粗略处理,依旧狰狞,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

那青衣女子很快返回,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药箱。她走到榻边,俯身检查沈霜白的伤势,指尖搭上他的腕脉,神色专注而沉静。她的动作熟练而轻柔,与沈霜白行医时有几分相似,却又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超脱物外的冷静。

“失血过多,经脉受损,旧毒未清,又添新伤。”她收回手,语气平淡地陈述,像是在评价一件物品的损毁程度,“能撑到现在,算是命大。”

“请姑娘救他!”江元嗣抱拳,语气恳切,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女子抬眸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清冷如井。“我自会尽力。”她不再多言,打开药箱,取出金针、药瓶等物,开始为沈霜白施针用药。她的手法极其精妙,下针精准,用药果断,显然医术极高。

江元嗣和孙铭退到一旁,不敢打扰,只能焦灼地看着。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女子才停下动作,额角也渗出细密汗珠。她为沈霜白盖好薄被,走到水盆边净手。

“如何?”江元嗣立刻上前问道。

“命暂时保住了。”女子擦干手,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但他伤势太重,失血过多,需静养至少月余,期间不能再动武,不能再劳心,否则经脉尽断,神仙难救。”

月余……江元嗣心头一沉。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林文正和幽冥司的追杀不会停止,多停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江元嗣再次郑重道谢,“还未请教姑娘芳名,与沈大夫是……”

“我叫陈无双。”女子淡淡道,“与他……算是旧识。”她似乎不愿多谈与沈霜白的关系,转而问道,“你们为何被‘幽冥司’追杀?”

她竟一眼看出了追杀者的来历!江元嗣心中暗惊,对这位陈无双的身份更加好奇,但也知此刻不是追问的时候。他简略地将南州旧案、军械舞弊以及被林文正势力追杀的事情说了个大概,隐去了部分核心细节。

陈无双静静听着,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直到听到“林文正”和“幽冥司”时,眼底才闪过一丝极淡的冷芒。

“林文正……手伸得果然长。”她低声自语了一句,随即看向江元嗣和一旁惴惴不安的孙铭,“你们可以在此暂避几日。但‘听竹’也非绝对安全,幽冥司的眼线无孔不入。等他伤势稍稳,你们必须离开。”

“我明白。”江元嗣点头,“只是沈大夫他……”

“我会照看他。”陈无双打断他,“你们也受了伤,自己去隔壁厢房处理一下。厨房有食物,自取。”她说完,便不再理会二人,转身走回沈霜白榻边,继续观察他的情况,仿佛他们只是无关紧要的过客。

江元嗣看着陈无双清冷的背影,又看了看榻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些的沈霜白,心中稍定。虽然前路依旧凶险,但至少此刻,他们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他与孙铭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更深的忧虑。

风暴只是暂时远离,更大的阴谋与追杀,仍在暗处蛰伏,等待着他们再次踏入其中。而昏迷的沈霜白,和他们手中那份血染的真相,便是这风暴永远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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