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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棋逢对手

陆昭珩在窗前站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直到院墙外的弓箭手悄无声息地撤去,才缓缓合上窗。

他走回书案前,指尖轻触那卷帛书。丝帛冰凉,上面的字迹却灼热得烫手。

“清君侧,正朝纲...”

若这真是太子临终所书,为何会落到顾衍之手中?若这是伪造,顾衍之为何要冒险送来这样一个足以让陆家满门抄斩的把柄?

陆昭珩将帛书凑近灯烛,仔细辨认墨迹和印章。太子的笔迹他再熟悉不过,三年来他们一同读书习字,他对太子每一笔的起落转折都了如指掌。这帛书上的字,形似神也似,若非极擅模仿之人,绝无可能伪造得如此逼真。

印章更是真品无疑。

陆昭珩的指尖微微发颤。这意味着,太子确实在宫变当夜留下了这份手书,而顾衍之不仅拿到了它,还选择将它交到自己手中。

这是一份致命的信任。

他将帛书小心翼翼地卷起,藏入书架的暗格中。随后取出纸笔,蘸墨写道:

“父亲大人敬启:儿已平安抵京,一切安好。京中雪景甚美,犹记去岁与大人共赏西山晴雪之乐。今冬严寒,望大人保重身体,边关苦寒,勿以儿为念。”

这封看似寻常的家书,实则暗藏玄机。“平安抵京”暗示他已安全到达;“雪景甚美”是约定好的暗号,表示局势复杂但尚可控;“西山晴雪”指向西山大营,暗示他已在关注京畿防务;“勿以儿为念”则是让父亲不要轻举妄动。

写完信,他轻轻吹干墨迹,装入信封,用特制的火漆封好。这封信将通过镇北侯府的特殊渠道,日夜兼程送往北疆。

做完这一切,陆昭珩才感到一阵疲惫袭来。他揉了揉眉心,正准备歇息,忽然听见窗外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叩击声。

不是顾衍之去而复返——这节奏是...

陆昭珩猛地起身,推开窗户。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跌了进来。

“墨离!”陆昭珩低呼一声,急忙将人扶到榻上。

这是他安插在京中的暗卫首领,本该在三日前进城接应,却迟迟没有消息。

“世子...”墨离气息微弱,胸前一道刀伤深可见骨,“有人泄露了我们的行踪...兄弟们全军覆没...我拼死才逃出来...”

“是谁?”陆昭珩一边为他止血,一边沉声问。

“不清楚...但对方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墨离抓住陆昭珩的手臂,“世子小心,京中有内鬼...”

话音未落,窗外忽然亮起一片火光,人声鼎沸。

“有刺客闯入侯府!保护世子!”府外传来护卫的高呼。

陆昭珩心下一沉。这是一个局——有人故意放墨离回来,再以捉拿刺客为名搜查侯府。若被发现在他房中有重伤的暗卫,再加上太子手书...

“得罪了。”陆昭珩当机立断,一掌击在墨离后颈,将他打晕后藏入床下密室。随即迅速清理血迹,更换被鲜血染红的外袍。

几乎在同一时间,房门被敲响:“世子殿下,府中闯入刺客,为保安全,请容我等入内查看。”

陆昭珩平静地打开房门,只见门外站着一队禁军,为首的竟是顾衍之。

“顾编修?”陆昭珩挑眉,“编修大人何时兼起禁军的差事了?”

顾衍之拱手一礼:“陛下关心世子安全,特命我带队巡查。方才有人看见刺客潜入世子院中,为免不测,还请行个方便。”

他目光扫过房间,最终落在尚未完全擦净的一滴血渍上。

陆昭珩心知躲不过,侧身让开:“既然如此,顾大人请便。”

禁军涌入房间,开始仔细搜查。顾衍之却不动,只是站在陆昭珩身边,低声道:“世子好快的手脚。”

“顾大人此话何意?”

“一炷香前,我收到密报,说有叛党余孽潜入世子府中。”顾衍之声音极轻,“我特意带人慢行,给世子留足了时间。”

陆昭珩瞳孔微缩:“为何帮我?”

“因为那盘棋才刚刚开始。”顾衍之微微一笑,随即提高声音,“看来刺客不在此处,我们去别处搜查。”

禁军们一无所获,悻悻退出房间。顾衍之走在最后,在门槛处顿了顿,回头道:“三日后大朝会,世子切记谨言慎行。”

目送众人离去,陆昭珩关上房门,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这一夜,他见识了京城的险恶。每一步都是陷阱,每一句话都可能是试探。而顾衍之这个谜一样的人物,更是让他捉摸不透。

他重新打开密室,为墨离处理伤口。暗卫的伤势极重,若非体质异于常人,早已毙命。

“内鬼...”陆昭珩喃喃自语。

知道暗卫存在和行动路线的人寥寥无几,都是镇北侯府的核心人物。若真有内鬼,身份必定非同小可。

更可怕的是,对方对他在京中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连顾衍之夜访都能迅速设局反击。这等手段,绝非寻常权贵所能为。

天色微明时,墨离苏醒过来。陆昭珩喂他服下疗伤药,低声问:“可能看出对方的武功路数?”

墨离虚弱地点头:“像是大内的人...但招式间夹杂着边军的搏杀术...”

大内与边军?这两股势力如何会搅在一起?

陆昭珩心中疑云更浓。新帝登基前不过是平庸皇子,何以在短时间内能够调动如此多的力量?宫变背后,究竟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好生养伤,暂时不要联络其他暗线。”陆昭珩吩咐道,“等我查清内鬼身份再说。”

安置好墨离后,陆昭珩换上官服,准备参加今日的朝会。尽管新帝准他三日后大朝会再正式面圣,但他需要提前摸清朝中局势。

马车行至宫门前,已是晨曦初露。朱红宫门缓缓开启,文武百官鱼贯而入。

陆昭珩一下车,就感到无数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有好奇,有忌惮,也有毫不掩饰的敌意。

“陆世子!”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只见一位身着蟒袍的中年男子大步走来,身后跟着几位官员。

陆昭珩认得此人——睿亲王赵琛,先帝幼弟,新帝的皇叔,朝中少数敢与顾首辅抗衡的人物。

“王爷。”陆昭珩躬身行礼。

睿亲王热情地扶起他:“世侄不必多礼。令尊镇守北疆,功在社稷。你初入京城,若有任何需要,尽管来王府找我。”

这番亲近姿态引得周围官员侧目。陆昭珩心中明了,睿亲王这是在公开拉拢镇北侯府的势力。

“多谢王爷厚爱,昭珩愧不敢当。”

“今日朝会后,我在府中设宴,为世侄接风洗尘,务必赏光。”睿亲王拍拍他的肩膀,声音压低,“京城水深,世侄年轻,莫要被人利用了。”

这话意有所指,陆昭珩只是微笑不语。

就在这时,一阵骚动传来。顾衍之与其父顾言之并肩走入宫门。顾首辅年过五旬,面容清癯,目光如电,所到之处,百官纷纷避让行礼。

“顾首辅。”睿亲王迎上前去,笑容可掬,“今日气色不错啊。”

顾言之淡淡还礼:“王爷挂心。”目光转向陆昭珩,“这位就是镇北侯世子?果然少年英才。”

陆昭珩感到一道锐利的视线扫过自己,仿佛能穿透血肉,直窥内心。

“晚辈陆昭珩,见过首辅大人。”

顾言之微微颔首:“世子初入京城,若有不明之处,可多向衍之请教。你们年纪相仿,应当多亲近。”

顾衍之在一旁微笑:“父亲说的是,我定当尽心。”

这番对话看似平常,却在不经意间表明了顾氏对陆昭珩的态度。四周官员交换着眼神,心中各有所想。

钟声响起,宫门大开,百官整队入朝。

陆昭珩作为侯府世子,位置较为靠前。他垂首肃立,却能感受到来自御座方向的审视目光。

新帝赵珩端坐龙椅之上,年仅二十五岁,眉宇间却已有帝王威严。他的目光在陆昭珩身上停留片刻,方才开始早朝。

朝会内容多是例行公事,但陆昭珩细心记下每一个发言的官员及其立场。朝堂上新旧势力分明,以顾首辅为首的内阁一派把持朝政,以睿亲王为首的宗室一派则试图夺回权力。

而在这两派之外,还有一批中立官员,包括几位边关大将的在京代表。他们的态度将直接影响朝局平衡。

“启奏陛下,”顾言之出列,“边关诸将劳苦功高,其子弟久居京城,思乡情切。臣建议,可准其轮流归省,以慰亲情。”

陆昭珩心中一凛。这看似体恤的建议,实则是要将各地将领的质子放归,以换取边军对新帝的支持。但若放虎归山,新帝怎能安心?

果然,睿亲王立即反对:“陛下,边关重地,不可一日无将。其子弟在京求学为质,乃是祖制,岂可轻易更改?”

两派争论不休,新帝最终决定“容后再议”。

朝会结束后,陆昭珩正准备离开,却被一名小太监唤住:“世子留步,陛下召见。”

养心殿内,熏香袅袅。新帝已换下朝服,着一身常服,显得随和许多。

“昭珩,不必多礼。”新帝示意他起身,“朕与你先太子兄长情同手足,你便是朕的弟弟一般。”

“臣不敢。”

新帝叹道:“宫变之事,朕心痛如绞。奈何国不可一日无君,朕不得已才继承大统。”

陆昭珩垂首:“陛下乃天命所归。”

“你可是怪朕没有保护好先太子?”新帝忽然问。

殿内气氛陡然紧张。陆昭珩抬头,直视新帝:“臣不敢。宫变突发,陛下能力挽狂澜,稳定朝局,已是天下大幸。”

新帝凝视他片刻,忽然笑道:“好!不愧是镇北侯之子。你在京中安心住下,朕已命人为你安排职务,日后必当重用。”

“谢陛下隆恩。”

退出养心殿,陆昭珩后背已是一片冰凉。新帝的每一句话都暗藏机锋,尤其是最后那句“安排职务”,分明是要将他留在京城监控。

“世子留步。”顾衍之从廊柱后转出,“陛下可曾为难世子?”

“陛下厚爱,赐我官职。”

顾衍之点头:“这是好事。不过...”他凑近一步,“世子可知是何职务?”

“愿闻其详。”

“兵部武选清吏司主事,正六品。”顾衍之轻声道,“而睿亲王今日在朝上提议,请设京畿防务协理一职,荐世子担任。”

陆昭珩心下一震。兵部主事是闲职,但京畿防务协理却可接触京城兵权。睿亲王这一招,是要将他推向风口浪尖。

“陛下自然不会同意。”

“陛下同意了。”顾衍之意味深长地说,“但加了一个条件——由我兼任兵部侍郎,协理京畿防务。”

陆昭珩顿时明了。这是一个精妙的制衡:他有了实权,但必须在顾衍之的监控下行事。既安抚了睿亲王一派,又防止镇北侯府势力坐大。

“看来你我真要朝夕相处了,顾大人。”

“唤我衍之即可。”顾衍之微笑,“毕竟从今日起,我们便是同僚了。”

二人并肩走出宫门,无数目光聚焦在他们身上。大周朝最年轻的两位才俊,一个代表边军势力,一个代表朝中权臣,这场联手将震动整个京城。

马车驶离皇宫时,陆昭珩掀帘回望。重重宫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却照不透其中的暗流涌动。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已深深卷入这场权力博弈的中心。而顾衍之这个谜一样的盟友与对手,将是他破局的关键。

棋盘已铺开,棋子已落定。而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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