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禅院惠的无声交流仍在继续。两个孩子隔着栅栏分享图画书的时光,是这片压抑环境中难得的宁静。
作为咒术师(哪怕是最弱小的),司月零能也看见。从她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的那一刻起,那些扭曲、丑陋、散发着负面情绪的东西——咒灵,就如同背景噪音般存在于她的视野里。这是身为咒术师(哪怕目前力量微薄)与生俱来的能力,无法关闭,如同呼吸般自然。
她知道隔壁的禅院惠也能看见。有时,她会注意到他盯着空无一物的角落(司月零看不到的角落),眼神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厌恶,那时她就明白,那里有“东西”。
这天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影子拉长。司月零正坐在自家廊下,目光无意间扫过禅院家的院子,瞳孔骤然一缩。
一个低级咒灵,形态如同粘稠的污渍,正从阴影中渗出,带着令人不适的低语般的气息,缓缓朝着廊下背对着它、正专注玩着一个旧玩具的禅院惠蠕去。
心脏猛地一跳!禅院甚尔不在家!
没有时间犹豫。几乎是一种本能,当她想要使用“灰飞烟灭”时,体内的咒力便自然而然地沿着某种固定的路径——或者说,是以“灰飞烟灭”这种方式唯一认可的模式——流转起来,最终从她抬起的掌心涌出。
过程并不困难,仿佛与生俱来的本能,就像抬手、眨眼一样自然。但随之而来的,是体内咒力被瞬间大量抽走的感觉!
一道灰蒙蒙的能量流自她掌心射出,速度不快,却带着一种让那低级咒灵本能战栗的气息。能量流精准地命中了目标。
“嗤……”
没有巨响,只有如同冷水滴入热油般的声音。被击中的咒灵身体剧烈扭曲,接触点瞬间化为浓密、呛人的灰色烟尘,并迅速向四周蔓延。它发出无声的尖啸,剩余的部分在烟雾中快速崩解、碳化,最终彻底消散,只留下一地颜色更深的灰烬和空气中刺鼻的焦糊味。能量流途经的地面上,也留下了一道焦黑的痕迹。
而司月零,在咒力倾泻而出的同时,感觉身体仿佛被掏空,强烈的虚弱感让她眼前发花,小小的身体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软倒在廊檐下,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体内的咒力几乎消耗殆尽。
这边的动静和那短暂的咒力波动,引起了小惠的注意。他猛地回头,清澈的眼睛先是警惕地扫过那片残留着灰烬和焦痕、此刻却空无一物的地面——刚才那里让他很不舒服的东西消失了——然后,他看到了隔壁瘫软在地、脸色苍白的司月零。
他愣住了,大眼睛里充满了困惑。他看到了那个咒灵,也感觉到它消失了,还感觉到了一闪而过的、奇怪的咒力,然后隔壁这个总是安安静静的女孩就变成了这样。
司月零瘫在地上,感受着身体的无力,心里却松了口气。危机解除了。
她再次确认了一件事:使用“灰飞烟灭”对她而言,发动本身并不困难,是铭刻于灵魂的本能。但以她目前三岁身体的咒力储备,每一次全力发动,都意味着瞬间的清空和随之而来的力竭。 这能力是救命的底牌,也是危险的负担。她必须更加谨慎,或者……尽快让自己变得更强。
瘫倒在廊下的司月零,感觉四肢百骸都像是被抽走了骨头,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力气。视野边缘泛着黑,耳鸣声嗡嗡作响,这是咒力瞬间枯竭带来的强烈虚脱感。她只能小口小口地喘着气,像条离水的鱼,等待身体自行缓慢恢复——这过程缓慢而磨人,纯粹是依靠年幼身体本身的恢复力,以及咒力自然的点滴积聚。
就在这时,她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那个小小的、海胆头的身影。
禅院惠不知何时已经越过了两家之间那道低矮的栅栏,正站在她家院子的边缘,清澈却沉寂的大眼睛里带着明显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他没有立刻靠近,只是远远地看着她,小手紧张地攥着衣角。
司月零感到一阵委屈和难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不完全是伪装,身体的极度不适让她本能地想哭。
小惠犹豫了很久,似乎在确认没有危险。最终,他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挪了过来,在距离司月零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蹲下身,歪着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