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他发出了一个极轻的单音,带着疑问。声音稚嫩,没什么起伏。
“难……难受……” 司月零用尽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带着哭腔的沙哑声音,小脸皱成一团。
小惠眨了眨眼,沉默了一下,然后站起身,跑开了。就在司月零以为他被自己吓跑时,他又噔噔噔地跑了回来,手里费力地捧着一个对他来说有点大的旧水杯,里面装着清水。
他笨拙地将杯子递到司月零嘴边,因为不稳,有些水洒了出来,弄湿了她的衣襟。
“喝。” 他简短地说。
司月零就着他的手,小口啜饮着清凉的水,感觉喉咙的干涩缓解了些许,身体的无力感似乎也减轻了一点点。她看着小惠近在咫尺的、认真的小脸,心里暖暖的,那股因为使用能力失控而来的恐慌和委屈也消散了不少。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一个高大的阴影笼罩了下来,带着一种近乎实质的压迫感。
禅院甚尔不知何时回来了,他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两家院子的边界处,双手插在裤袋里,脸上依旧是那副百无聊赖的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却锐利地扫过现场——瘫软躺着的女孩、坐在她身边的儿子、她身旁的水杯、以及不远处那一片异常显眼的灰烬和焦黑痕迹。
空气仿佛凝固了。
小惠察觉到父亲的到来,身体僵硬了一下,拿着水杯的手停在半空。
禅院甚尔的视线在那焦黑的坑洞和灰烬上停留了几秒,鼻翼微不可查地动了动,似乎在分辨空气中残留的、那不同于寻常咒力残秽的焦糊气息。然后,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司月零身上。
这一次,不再是看待一个“无害的小邻居”的眼神。
那眼神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他感受到了这里残留的异常,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带着“彻底抹除”意味的痕迹。而现场唯一可能与之相关的,就是这个看起来虚弱不堪、咒力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小女孩。
司月零的心脏害怕地缩紧了。身体的虚弱和孩童的本能让她对这道目光感到恐惧,眼泪掉得更凶了,小声地抽噎起来。
禅院甚尔迈开长腿,几步就走到了近前。他无视了紧张的儿子,蹲下身,与司月零平视。距离近得司月零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喂,小鬼。” 他开口,声音低沉,没有什么情绪,却带着压力,“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的手指,随意地指向那片灰烬和焦痕。
司月零被吓坏了,小身子一抖,哭得更厉害,话也说不清楚:“不……不知道……有、有黑黑的东西……好可怕……然后……然后就烧没了……零,零好难受……”
她语无伦次,将重点放在自己的恐惧和不适上,对于过程则含糊其辞,完全是一个受到惊吓的幼童可能有的反应。
禅院甚尔眯起了眼睛,审视着她脸上的泪水和真实的虚弱状态。她体内的咒力确实枯竭了,但这痕迹……他盯着那片焦黑,又看了看哭得打嗝的司月零,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是术式暴走?还是某种罕见的先天能力无意间触发了?
他最终没有得出确定的结论。一个小豆丁,哭哭啼啼的,看起来也确实不像有什么威胁。他啧了一声,像是嫌麻烦,站起身,顺手把还端着水杯的小惠拎了起来。
“别瞎凑热闹,回去了。” 他对儿子说道,夹着他就往家走。
小惠在被夹走前,还回头看了司月零一眼,眼神里带着些许未散的担忧。
直到禅院家的门关上,司月零才慢慢止住哭泣,躺在廊下小声抽噎。身体依旧无力,咒力的空虚感让她非常不舒服。她看着那片自己造成的焦痕,心里有些后怕。
她知道,禅院甚尔起疑心了。虽然这次蒙混过关,但他以后肯定会更加留意自己。
而这次力竭的经历也让她明白,“灰飞烟灭”虽然发动容易,是本能,但对咒力的消耗是巨大的。以她现在的水平,一旦使用,就会立刻失去行动能力,任人宰割。在真正成长起来之前,这能力绝不能轻易动用。
她看着天空,慢慢握紧了小小拳头。要更快地长大,要积累更多的咒力才行。邻居家那个沉默的海胆头小男孩,是她在这个陌生世界里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会给她递水的小伙伴。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弱小和失控,连这份微弱的联系都失去。
身体的疲惫最终战胜了一切,她在廊檐下蜷缩着,沉沉地睡去,等待着咒力和体力自然的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