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愈后的杨博文，像是被抽走了某种尖锐的东西，又像是被打磨出了新的棱角。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激烈地抗拒，也不再刻意躲避。他平静地接受了暂时无法离开云顶公寓的现实，甚至开始规律地使用公寓的健身房，试图尽快恢复体力。
他与左奇函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而脆弱的休战状态。
左奇函不再用那种带着侵略性的目光审视他，也不再刻意释放压迫性的信息素。他依旧早出晚归，但会在餐桌上留下便签，告知杨博文一些注意事项，或者让智能管家准备适合他恢复期的营养餐。偶尔在客厅碰面，两人也只是点头示意，并不多言。
这种近乎“室友”般的平静，却让杨博文更加警惕。他了解左奇函，这个男人绝不会轻易放弃他的“狩猎”。眼前的平静，更像是一场更大风暴来临前的酝酿。
他不能坐以待毙。身体被困住，但思想和意志必须保持独立。他开始更加积极地远程处理博远资本的事务，甚至主动联系了几个之前因他“休假”而停滞的项目，重新推进。
这天下午，杨博文正在房间内进行一个重要的视频会议，与团队讨论一个并购案的细节。他专注地盯着屏幕，语速快而清晰，即使穿着宽松的家居服，苍白的脸上也重新焕发出属于商场精英的锐利光彩。
“……对方在知识产权方面的估值存在虚高，我们需要更详细的尽职调查报告，尤其是核心专利的剩余有效期和潜在纠纷……”他正说着，房间门被轻轻敲响。
杨博文皱了皱眉，对着麦克风说了声“稍等”，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左奇函，他似乎刚回来，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微凉气息。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袋，目光掠过杨博文身后亮着的电脑屏幕和虚拟背景，眼神微动。
“有事？”杨博文挡在门口，语气疏离。
左奇函将文件袋递给他：“你的助理送到前台的，说是急件。”
杨博文接过，看了一眼封皮，是他正在处理的并购案其中一家标的公司的内部评估报告草稿。他有些意外，抬头看了左奇函一眼：“……谢谢。”
“不客气。”左奇函的目光在他因专注工作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上停留了一瞬，淡淡道，“看来杨总恢复得不错，已经能重新执掌大局了。”
这话听不出是赞赏还是讽刺。杨博文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左奇函却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向前一步，靠近了门口。龙舌兰的气息随之逼近，不再带有攻击性，却依旧存在感十足。“说起来，博远资本最近动作频频，是对城西的新能源产业园也有兴趣？”
杨博文心中警铃大作！城西新能源产业园是左氏科技近期重点布局的项目之一，左奇函此时提起，绝非偶然。他是在试探，还是在警告？
“商业信息，不便透露。”杨博文稳住心神，语气平静。
左奇函低笑一声，那笑声带着一丝了然的意味：“杨博文，你以为你躲在房间里远程操控，就能瞒过所有人？别忘了，你现在是个Omega，一个信息素极度不稳定、需要依靠高匹配度Alpha才能维持基本体面的Omega。你觉得，那些之前忌惮你能力的对手，如果知道了这个消息，会怎么做？”
他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刺入杨博文最深的恐惧。他脸色微白，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门框。
“你想怎么样？”他抬起头，直视左奇函，眼中重新燃起不屈的火焰。
“我不想怎么样。”左奇函看着他眼底的倔强，心中那点掌控欲再次被挑起，但他很好地掩饰住了，“我只是在提醒你，现实很残酷。你苦心经营的独立和强大，在生理本能的标签面前，可能不堪一击。”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意味：“但或许，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
“什么方式？”杨博文警惕地问。
“合作。”左奇函吐出两个字，目光锐利如鹰，“不是以前那种敌对性的竞争，而是真正的、利益捆绑的合作。左氏科技和博远资本，在某些领域并非没有互补的可能。比如……城西的新能源产业园。”
杨博文瞳孔微缩。左奇函竟然主动提出合作？这太反常了！他是在戏弄他，还是另有所图？
“左氏科技实力雄厚，似乎不需要博远这样的小公司来‘互补’吧？”杨博文冷静地反问。
“博远在风险投资和资源整合方面的敏锐度，是左氏需要的。”左奇函语气笃定，“而左氏，可以提供博远所需要的技术壁垒和规模效应。更重要的是……”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杨博文，“我可以为你提供一个‘保护伞’。在外界看来，我们是因为商业合作而走得近，这能最大程度地掩盖你分化的真相，为你争取稳定下来的时间。”
保护伞……
杨博文的心猛地一动。这确实是他目前最需要的。如果能借助左奇函的势力和合作名义，他或许能争取到更多的时间来适应和应对分化带来的冲击，而不必立刻面对外界的狂风暴雨。
但这无疑是与虎谋皮。接受了左奇函的“保护”，就意味着在某种程度上承认了依赖，落入了他的掌控之中。
这是一盘棋。左奇函已经落子，将选择权抛给了他。
接受，意味着暂时的安全，却也可能是更深陷阱的开始。
拒绝，则要独自面对未知的风险，甚至可能赔上他多年打拼的一切。
杨博文的大脑飞速运转，权衡着利弊。他看着左奇函那双深邃难测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任何一丝虚伪或算计的痕迹，但失败了。左奇函的表情平静而认真，仿佛真的只是在提议一项双赢的商业合作。
“……我需要时间考虑。”杨博文最终没有立刻答应。他不能轻易踏入左奇函布下的局。
“当然。”左奇函似乎早有预料，并不强求，“你可以慢慢考虑。不过，城西项目的招标在下个月初，我们的时间并不多。”
他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龙舌兰的气息也随之收敛。“不打扰杨总开会了。”他微微颔首，转身离开，背影挺拔从容。
杨博文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心脏仍在剧烈地跳动。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文件袋，又抬头看向电脑屏幕上等待他继续的会议界面。
商业的棋局与生理的困局交织在一起，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左奇函这一招，太高明了。他不再用强硬的逼迫，而是给了他一个看似自主的选择。但这个选择无论走向哪边，似乎都隐隐指向同一个结局——他无法真正脱离左奇函的影响。
他走回电脑前，对着摄像头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我们继续。”
会议继续进行，但他的心思已经无法完全集中。左奇函的话在他脑中反复回响。
合作？保护伞？
这究竟是通往生路的橄榄枝，还是裹着蜜糖的毒药？
他拿起那份左奇函送来的文件袋，拆开。里面除了他需要的评估报告，竟然还附着一份打印出来的、关于Omega分化期腺体养护和情绪管理的专业医学建议，落款是张桂源。
是左奇函让张桂源准备的？
这个细微的、不着痕迹的关怀，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中漾开一圈圈涟漪。
棋局已开，落子无悔。
他该如何走好下一步，才能在这错综复杂的本能与利益的迷宫中，杀出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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