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 年 9 月的台北,夏末的余热还没散尽,傍晚的风里却已经裹着一丝凉意。周杰伦骑着他那辆半旧的脚踏车,从 “元祖汉堡” 餐厅往家赶,车筐里放着刚领的薪水袋 ——4000 台币,被他攥得发皱,边角还沾着下午传菜时溅上的番茄酱。车把上挂着一个帆布包,里面装着他的宝贝乐谱本,封面用马克笔写着 “杰伦的创作”,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一股执拗的认真。
刚拐进淡江中学教职工宿舍的巷子,就看见表妹江语晨站在他家楼下,扎着高马尾,手里挥着一张粉色的宣传单,老远就喊:“表哥!表哥!你快看这个!”
周杰伦停下车,支起脚撑,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洗得发白的黑色 T 恤。“什么东西啊?” 他接过宣传单,上面印着 “台湾电视台《超级新人王》—— 寻找下一个音乐之星” 的字样,右下角还印着报名截止日期:9 月 20 日,也就是三天后。
“我今天路过电视台看到的,人家说只要会唱歌、会乐器就能报名!” 江语晨眼睛亮晶晶的,拉着他的胳膊晃了晃,“表哥你钢琴弹得那么好,还会写歌,肯定能行!”
周杰伦捏着宣传单,指尖有些发紧。他不是没想过要站上舞台 —— 每次在餐厅后厨休息时,他都会抱着吉他弹自己写的歌,想象着台下有观众在听;每次路过唱片店,看到玻璃柜里陈列的专辑,他都会停下来多看几眼,心里藏着一个不敢说出口的梦。可他又怕,怕自己不行,怕像之前报考台北大学音乐系那样,又一次被拒绝。
“我…… 我不行吧,” 他低下头,踢了踢地上的石子,“我从来没上过电视,而且我唱歌…… 也不好听。”
“谁说的!” 江语晨急了,“上次你在我家弹你写的《天长地久》,我妈都说好听!再说了,你不是会弹钢琴吗?就弹你最拿手的《月光》,肯定能打动评委!”
两人正说着,叶惠美提着菜篮从巷口回来,看到他们手里的宣传单,停下脚步:“杰伦,这是?”
“妈,我想让表哥去参加这个选秀!” 江语晨抢着说,把宣传单递到叶惠美手里,“表哥那么有才华,不能一直待在餐厅打工啊!”
叶惠美看着宣传单,又看了看儿子低着头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她知道儿子有多喜欢音乐 —— 从四岁开始学钢琴,手指练得发红也不喊疼;高中时在音乐班写的歌,被老师夸有灵气;现在就算在餐厅打工,每天回来也会在书桌前写歌到深夜。她轻轻拍了拍周杰伦的肩膀:“儿子,去试试吧,妈相信你。就算没选上,也没什么遗憾的,至少你试过了。”
母亲的话像一颗定心丸,周杰伦抬起头,看着母亲眼里的信任,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三天,他几乎没怎么合眼。白天在餐厅打工,晚上就躲在房间里准备比赛。一开始他打算弹肖邦的《月光奏鸣曲》—— 这是他最拿手的曲子,从高中时就经常弹,闭着眼睛都能弹出每个音符。可到了比赛前一天晚上,他翻着自己的乐谱本,看到了《梦有翅膀》的谱子 —— 那是他上个月在餐厅后厨写的,当时客人很少,他趴在备餐台上,听着窗外的雨声,忽然就有了灵感,写了这首关于 “梦想” 的歌,旋律很轻,歌词里写着 “我有一双梦的翅膀,飞过山川和海洋,就算风再大,也不会停下”。
“要不…… 就唱这首吧?” 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镜子里的少年,头发有些凌乱,眼睛里带着红血丝,却透着一股倔强。他想唱自己的歌,想让别人听到他写的旋律,就算输了,也输得甘心。
9 月 20 日早上,叶惠美特意请了假,陪周杰伦去电视台。她给儿子熨了一件浅蓝色的衬衫,还给他梳了头发,反复叮嘱:“别紧张,就像在自己家弹琴一样,妈在台下看着你。” 江语晨也跟着来,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不停地给周杰伦打气。
电视台的演播厅里挤满了人,到处都是穿着光鲜的选手,有的在练声,有的在调试乐器,还有的在和经纪人讨论流程。周杰伦穿着母亲熨好的衬衫,手里抱着他那把旧吉他 —— 还是高中时买的二手货,琴颈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站在人群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找了个角落坐下,把吉他放在腿上,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琴弦,心里像揣了只兔子,跳得飞快。
“下一位,23 号,周杰伦!”
听到自己的号码,周杰伦猛地站起来,手心全是汗。他抱着吉他,跟着工作人员往舞台走去,脚步有些发飘。后台的走廊很长,灯光很亮,照得他眼睛有些睁不开。他能听到舞台上传来的掌声和欢呼声,还有评委点评的声音,每一秒都像在煎熬。
“别怕,”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就唱自己的歌,没什么好怕的。”
走上舞台的那一刻,强烈的聚光灯打在他身上,刺得他眯起了眼睛。台下黑压压的一片,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还有评委席上坐着的三个人 —— 其中一个,他认出是台湾著名的音乐制作人,心里更紧张了。
“请介绍一下自己,然后开始你的表演。” 主持人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带着回音。
周杰伦握紧吉他背带,声音有些发颤:“大…… 大家好,我是 23 号周杰伦,我今天要唱一首我自己写的歌,叫《梦有翅膀》。”
台下没什么反应,只有几个人小声议论着什么。他深吸一口气,坐在舞台中央的椅子上,调整了一下吉他的位置,手指放在琴弦上。可就在他准备弹第一个和弦时,突然发现自己忘了调弦 —— 刚才在后台太紧张,竟然忘了最基本的步骤。
他的脸一下子红了,手忙脚乱地开始调弦,吉他发出刺耳的声音。台下传来几声轻笑,还有人小声说:“连调弦都不会,还来参加比赛?”
周杰伦的头埋得更低了,手指因为紧张而发抖。他想起母亲的眼神,想起自己写这首歌时的心情,咬了咬牙,加快了调弦的速度。好不容易调好了弦,他抬起头,对着麦克风说:“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
他开始弹前奏,旋律很轻,吉他的声音有些单薄,却带着一股纯粹的真诚。他闭上眼睛,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开始唱歌。可刚唱到副歌部分,他突然忘词了 —— 脑子里一片空白,之前背得滚瓜烂熟的歌词,此刻一个字也想不起来。
他停了下来,舞台上一片寂静,只能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台下的议论声更大了,有人开始鼓掌起哄,还有人喊:“下去吧!”
周杰伦的脸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紧紧攥着吉他,指节都发白了。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忽然看到台下的母亲 —— 叶惠美站在最后一排,眼里含着泪,却对着他用力点头,比了个 “加油” 的手势。
“不能放弃,” 他想,“就算唱得不好,也要唱完。”
他重新开始弹,这次没有闭眼,而是看着母亲的方向,凭着记忆,断断续续地把歌唱完。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台下没有掌声,只有一片沉默。他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很小:“谢谢大家。” 然后抱着吉他,几乎是逃一样地走下了舞台。
后台的走廊里,周杰伦靠在墙上,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吉他还抱在怀里,琴身上沾了他的眼泪。他觉得自己太没用了,连一首自己写的歌都唱不好,还谈什么音乐梦想。
“小伙子,等一下。”
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周杰伦转过身,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戴着眼镜,嘴角带着笑,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他认出这个人 —— 是《超级新人王》的主持人,吴宗宪。
“吴…… 吴老师好。” 周杰伦赶紧擦干眼泪,有些局促地站着。
吴宗宪走到他面前,目光落在他怀里的吉他上,又看了看他手里攥着的乐谱本:“刚才那首歌,是你自己写的?”
“是…… 是的。” 周杰伦点点头,把乐谱本递过去,“这是我写的谱子。”
吴宗宪接过乐谱本,翻开第一页,就被上面的字迹吸引了 —— 每一个音符都写得工工整整,连休止符的位置都标的清清楚楚,旁边还有用铅笔写的备注,比如 “这里要轻一点”“副歌部分要加鼓点”。他翻了几页,看到《梦有翅膀》的谱子,还有其他几首歌的草稿,旋律都很独特,和市面上的流行歌曲不一样。
“你叫周杰伦?” 吴宗宪抬起头,眼里带着欣赏,“你很有才华,谱子写得很认真,旋律也很有想法。刚才在台上是不是太紧张了?”
周杰伦没想到吴宗宪会夸他,愣了一下,才点头:“嗯…… 第一次上电视,有点紧张,还忘词了。”
“没关系,谁第一次上台不紧张啊?” 吴宗宪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你写的歌不错,有没有兴趣来我公司工作?我开了一家音乐公司,叫阿尔发,正好缺一个音乐助理,帮我整理乐谱,偶尔也可以写点歌。”
周杰伦以为自己听错了,睁大眼睛看着吴宗宪:“吴老师,您…… 您说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吴宗宪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周杰伦,上面写着 “阿尔发音乐有限公司 总经理 吴宗宪”,还有地址和电话,“这是我的名片,下周一你可以来公司找我,薪水嘛,一个月 4000 台币,和你在餐厅打工一样,但是能做你喜欢的音乐,怎么样?”
4000 台币,和餐厅打工一样的薪水,却能做自己喜欢的音乐 —— 周杰伦的手紧紧攥着名片,指节都在发抖。他看着吴宗宪,又想起母亲的期待,想起自己写歌时的快乐,用力点头:“我去!谢谢吴老师!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
“不用谢,” 吴宗宪笑着说,“是你的才华给了你机会。好好加油,我看好你。”
从电视台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叶惠美和江语晨还在门口等他,看到他出来,赶紧迎上去:“儿子,怎么样?没选上也没关系,妈知道你尽力了。”
周杰伦举起手里的名片,声音带着激动的颤抖:“妈,我…… 我有工作了!吴宗宪老师让我去他的音乐公司当助理,能写歌,能做音乐!”
叶惠美接过名片,看着上面的字,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她抱着儿子,拍着他的背:“太好了,儿子,太好了…… 你的努力没白费。” 江语晨也在旁边欢呼,比自己考上大学还开心。
接下来的几天,周杰伦辞掉了餐厅的工作,把自己的乐谱本整理好,还特意买了一件新的 T 恤 —— 他想以最好的状态去公司报到。
10 月 6 日早上,周杰伦按照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了阿尔发音乐公司。公司在台北的一栋写字楼里,不算大,门口挂着 “阿尔发音乐” 的招牌,玻璃门擦得很亮。他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手里攥着整理好的乐谱本,心里既期待又不安。
他不知道,推开这扇门之后,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不知道自己写的歌能不能被人喜欢;不知道这个决定,会不会改变他的人生。他只知道,这是他离音乐梦想最近的一次,就算再难,他也会坚持下去。
阳光透过玻璃门照进来,落在他的身上,暖融融的。周杰伦抬起头,看着 “阿尔发音乐” 的招牌,握紧了手里的乐谱本,一步步朝着门口走去。他的脚步很轻,却很坚定,像一个即将踏上征途的战士,带着他的音乐梦想,走向一个未知却充满希望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