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 年 10 月的台北，秋雨刚过，空气里还带着潮湿的凉意。周杰伦背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站在阿尔发音乐公司的玻璃门前，手指无意识地攥着包带，指节泛白。玻璃门里映出他的影子 —— 十七岁的少年，穿着一件灰色连帽衫，头发有些凌乱，眼神里藏着怯意，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三天前，《超级新人王》的后台，吴宗宪拍着他的肩膀说 “来我公司做音乐助理吧” 时，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吴宗宪的助理把写着 “阿尔发音乐” 地址的纸条递到他手里，他才敢相信，那个在电视上经常看到的综艺天王，真的给了他一个靠近音乐的机会。帆布包里装着他全部的 “家当”：一本写满旋律的笔记本、一把旧吉他、几件换洗衣物，还有母亲叶惠美早上塞给他的两个茶叶蛋，用油纸包着，还带着余温。
“是周杰伦吧？” 玻璃门被推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走出来，笑容温和，是吴宗宪的经纪人阿凯。他接过周杰伦的帆布包，“宪哥在里面等你，跟我来。”
阿尔发音乐在一栋写字楼的十楼，面积不大，走廊铺着浅棕色的地毯，踩上去没什么声音。两边的办公室门大多关着，偶尔能听到里面传来的钢琴声或讨论声，像一股无形的电流，让周杰伦的心跳越来越快。走到走廊尽头的一间办公室前，阿凯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吴宗宪标志性的爽朗声音：“进来！”
推开门，首先看到的是墙上挂满的唱片海报，有邓丽君的，有罗大佑的，还有几张吴宗宪自己的专辑。吴宗宪坐在一张黑色皮椅上，面前是一张宽大的办公桌，桌上堆着几叠歌词本和唱片小样。他穿着一件蓝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看到周杰伦进来，笑着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别紧张。”
周杰伦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还是忍不住紧张 —— 他第一次离 “明星” 这么近，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的 “老板”。吴宗宪拿起桌上的一个文件夹，里面是周杰伦在《超级新人王》上表演的乐谱复印件，上面还有他当时随手画的音符标记。
“我看了你写的谱子，” 吴宗宪手指在乐谱上轻轻敲了敲，“很工整，旋律也有想法，就是舞台表现还差点意思。不过没关系，你还年轻，慢慢来。” 他顿了顿，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表格，“音乐助理的工作，主要是帮制作部整理乐谱、打扫录音室，偶尔帮歌手递个话筒什么的。月薪 4000 台币，跟你在餐厅打工差不多，但这里能让你天天接触音乐，怎么样？”
“我愿意！” 周杰伦几乎是立刻回答，声音有点急，又赶紧补充道，“谢谢宪哥，我一定好好干。”
吴宗宪笑了，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办公室角落，指了指沙发后面的一块空地：“这里以前堆杂物的，我让他们清出来了，你要是住得远，晚上可以在这里将就。” 那片空间不大，只能放下一张折叠床，旁边摆着一个二手电子键盘，键盘上的几个按键颜色已经褪了，还有一个小小的调音台，上面落着一层薄灰。“设备是旧的，但能用。晚上没人的时候，你可以在这里创作，不用拘束。”
周杰伦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眼睛忽然亮了。那片狭小的角落，在他眼里却像一个 “秘密基地”—— 有键盘，有调音台，能让他安安静静写歌，这已经比他在餐厅打工时，只能在餐巾纸上记旋律好太多了。他用力点头：“谢谢宪哥，我…… 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我不要你不添麻烦，” 吴宗宪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忽然认真起来，“我要你给我写歌。从今天起，每天写一首，不管是旋律还是完整的歌，都要给我看。我知道你有才华，但才华要练，不练会生锈的。”
“每天一首？” 周杰伦愣了一下，他以前也写歌，但从来没有这么高的频率，“我…… 我能做到吗？”
“你能，” 吴宗宪看着他的眼睛，语气笃定，“我看人不会错。”
那天晚上，周杰伦就把折叠床支在了沙发后面。阿凯帮他找了一床薄被子，还送了他一箱泡面，说 “宪哥让给你的，晚上饿了可以吃”。等整个公司的人都走了，走廊里的灯关掉，只剩下他那片角落的小台灯亮着，周杰伦坐在电子键盘前，手指轻轻按了下去。
“咚 ——” 一个低沉的音符在空荡的办公室里回荡，他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母亲早上送他出门时的样子，母亲说 “杰伦，这是你的机会，要好好把握”；浮现出淡江中学音乐班的钢琴，浮现出餐厅里偷偷弹钢琴的时光。手指在键盘上慢慢移动，一段简单的旋律流淌出来，像溪水穿过石头，清澈又温柔。他赶紧从帆布包里拿出笔记本，把旋律记下来，音符歪歪扭扭的，却写得很认真。
那是他在阿尔发写的第一首歌，没有名字，只有一段旋律，但他却写了整整三个小时。直到窗外的天快亮了，他才躺在折叠床上睡着，梦里都是键盘的声音。
接下来的日子，周杰伦像上了发条的钟，白天忙着做助理的工作 —— 整理乐谱时，他会偷偷把其他制作人写的和弦记在笔记本上；打扫录音室时，他会仔细观察歌手录音的技巧；帮歌手递话筒时，他会认真听他们唱歌的节奏。到了晚上，他就变成了 “创作机器”，在沙发后面的角落里，对着电子键盘写歌。
吴宗宪果然每天都要看他的作品。有时候早上来公司，会直接走到他的角落，拿起他的笔记本翻；有时候晚上加班，会绕到他这里，听他弹新写的旋律。大多数时候，吴宗宪不会多说什么，只说 “还行”“再改改”，但偶尔，他会停下来，指着一段旋律说 “这里可以再高一点，情绪更足”，或者 “这段和弦换个方式，会更有味道”。
有一次，周杰伦写了一首关于 “孤独” 的歌，旋律很忧伤，他自己弹的时候，眼睛都红了。吴宗宪正好路过，站在旁边听他弹完，沉默了一会儿，说 “你把自己的情绪写进去了，这很好，但音乐也要给人希望，再加点温暖的东西试试”。那天晚上，周杰伦改到凌晨，在旋律里加了一段轻快的间奏，像乌云里透出的阳光。第二天吴宗宪听了，笑着说 “这就对了，孤独里也要有希望”。
1998 年 1 月的一个下午，周杰伦正在整理乐谱，忽然听到有人敲门。他抬头一看，门口站着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手里抱着一叠歌词本，穿着一件米色风衣，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你好，我是方文山，来找宪哥送歌词的，” 男人笑着说，“你是？”
“我叫周杰伦，是这里的音乐助理。” 周杰伦赶紧站起来，有点拘谨。
“周杰伦？” 方文山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我知道你，宪哥跟我提过，说你很会写旋律。”
那天方文山没找到吴宗宪，就在周杰伦的角落旁边坐了下来。两人聊起了音乐，方文山说他以前是做工程的，后来喜欢上写歌词，投了很多稿都没被录用，直到吴宗宪给了他机会；周杰伦说他以前在餐厅打工，喜欢音乐却没地方施展。两个都 “怀才不遇” 的年轻人，越聊越投机，像认识了很久的朋友。
“我这里有首歌词，你要不要试试谱曲？” 方文山从歌词本里抽出一张纸，递给周杰伦。纸上写着《你比从前快乐》，歌词很简单，讲的是分手后的祝福，“我写了很久，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旋律。”
周杰伦接过歌词，看了一遍，心里忽然有了感觉。他走到电子键盘前，坐下来，手指轻轻按下去。方文山坐在旁边，看着他的手指在键盘上移动，看着他的眉头慢慢舒展开，眼神里带着专注。
“你比从前快乐，我只有这样安慰我自己……” 一段旋律慢慢出来，温柔又带着点无奈，正好契合歌词的情绪。方文山听着，眼睛也亮了，跟着旋律轻轻哼了起来。
那天下午，他们就把《你比从前快乐》写完了。周杰伦弹，方文山唱，两个人在小小的角落里，反复琢磨，改了又改，直到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后来，吴宗宪听了这首歌，说 “不错，可以给我自己唱”。于是，《你比从前快乐》就成了吴宗宪专辑里的一首歌。发行后，这首歌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响，在排行榜上也只停留了几周就下来了。但周杰伦和方文山却很开心 —— 那是他们第一次合作，却像配合了很久的搭档，一个写曲，一个填词，不用多说，就能明白对方的想法。
“以后我们可以多合作，” 方文山拍着周杰伦的肩膀说，“你的旋律有灵气，我觉得我们能写出好歌。”
周杰伦点点头，心里暖暖的。他想起刚到阿尔发的时候，觉得自己像个孤独的影子，可现在，他有了可以一起聊音乐的朋友，有了愿意指导他的老板，有了一个能让他安心写歌的地方。
1998 年的夏天，台北特别热。周杰伦的折叠床旁边，多了一个小电扇，是吴宗宪让阿凯给他的，说 “晚上写歌别热着”。他的笔记本已经写满了两本，电子键盘的按键被他按得发亮，泡面箱堆了三个，里面的泡面口味他都快记全了。
有一天晚上，他写歌写到凌晨，肚子饿了，泡了一碗泡面，正吃着，忽然听到办公室门口有动静。他赶紧把泡面藏在身后，以为是清洁工，结果抬头一看，是吴宗宪。
“还没睡？” 吴宗宪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炸鸡，“我加班，路过便利店，给你买了点吃的。”
周杰伦赶紧站起来，手还攥着泡面桶，有点不好意思：“宪哥，我……”
“坐吧，吃你的，” 吴宗宪把炸鸡放在他的小桌子上，“我看了你最近写的歌，进步很快。尤其是那首《忍者》，旋律很有想法，把日本风和嘻哈结合起来，很特别。”
“您喜欢就好。” 周杰伦低着头，嘴里还嚼着泡面，声音有点含糊。
吴宗宪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看着他那片小小的角落 —— 折叠床、电子键盘、堆满笔记本的小桌子、三个泡面箱，忽然笑了：“我年轻的时候，也跟你一样，住在录音室里，天天写歌，以为自己永远出不了头。但你要记住，只要不放弃，总有一天会有人听到你的音乐。”
他顿了顿，看着周杰伦的眼睛，认真地说：“杰伦，我给你一年时间，如果你能写出五十首好歌，我就给你出专辑。”
周杰伦手里的泡面桶差点掉在地上。他抬起头，看着吴宗宪，眼睛里满是不敢相信：“宪哥，您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 吴宗宪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等着你给我惊喜。”
那天晚上，周杰伦没睡着。他坐在电子键盘前，看着窗外的月亮，手里拿着吴宗宪给的炸鸡，眼泪忽然掉了下来。他想起自己在餐厅打工时的迷茫，想起父母离异时的痛苦，想起那些被退稿的日子，可现在，他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 —— 写五十首歌，出一张属于自己的专辑。
他拿起电子键盘，手指用力按下去，一段激昂的旋律在办公室里响起，像少年的宣言，充满了力量。笔记本上，他写下了《忍者》的完整旋律，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
1998 年的夏天，在阿尔发音乐公司沙发后面的角落里，周杰伦的梦想，终于有了一个清晰的轮廓。而吴宗宪那句 “我等着你给我惊喜”，像一颗种子，种在了他的心里，慢慢生根发芽。他不知道未来会遇到多少困难，但他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迷茫了 —— 因为他有了可以专心写歌的地方，有了愿意相信他的伯乐，还有了一个可以一起追梦的朋友。
夜色渐深，办公室里的键盘声还在继续，一个音符接着一个音符，编织着一个少年的音乐梦，也编织着华语乐坛未来的一段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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