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记得喝。】
那条私信，像他本人一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命令式的关心。林悄悄盯着屏幕上那行字，仿佛能透过冰冷的电子屏幕，看到陆寒舟没什么表情的脸。
她握着那盒已经不再温热，却依然带着他口袋残留体温的牛奶，指尖微微蜷缩。最终，她还是插上吸管，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原味牛奶醇厚的口感在口腔里蔓延，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让她因暴雨和众人目光而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了一些。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一边用近乎粗暴的方式堵住流言，一边又会细心地护住一盒给小猫（或许也顺便给她？）的牛奶，不让它淋湿。一边在论坛私信里“威胁”她，一边又用可爱的便利贴给她讲题。
这些矛盾的碎片，在她脑海里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形象，反而像一团迷雾，让她更加困惑，也……更加好奇。
第二天早上，雨过天晴，空气清新。
林悄悄带着早餐和牛奶走向小花园时，脚步不再像之前那样沉重，反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微妙的期待。
陆寒舟已经等在那里，换上了干净的校服，看不出昨天淋雨的痕迹。他接过早餐，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确认什么，随即落在那盒牛奶上。
“喝了？”他问，语气平淡。
“……嗯。”林悄悄低低应了一声，脸颊有些发热。这种被过问细节的感觉，让她有些不自在，却又并不讨厌。
陆寒舟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没再说什么，将牛奶放进自己口袋，照例检查早餐，然后离开。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轨道。早餐，补课，论坛私信（他偶尔会就她小说里的某个细节发表一句简短的、毒辣却精准的评论），以及，心照不宣的喂猫。
只是，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林悄悄发现，自己在图书馆补课时，不再总是紧绷着神经。当他讲解时，她敢于抬起头，看着他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的侧影；当他指出错误时，她不再只是羞愧地低头，偶尔会小声地追问一句“为什么”；甚至有一次，在他贴上一张印着打哈欠小熊的便利贴时，她忍不住极轻地笑了一下。
那笑声很轻，几乎微不可闻，却让正在写字的陆寒舟笔尖一顿。
他抬起头，黑眸看向她。
林悄悄立刻敛起笑容，紧张地屏住呼吸，以为自己冒犯了他。
然而，他只是看了她两秒，然后什么也没说，低下头，继续写完剩下的步骤。只是那紧绷的唇角线条，似乎微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瞬。
这天放学补课，陆寒舟讲解完一道综合题后，没有立刻布置新任务，而是从自己那本厚重的竞赛题集里，抽出了一张对折的纸，推到林悄悄面前。
“看看。”他说。
林悄悄疑惑地打开。那是一张“青屿中学物理竞赛校内选拔报名表”。上面需要填写个人信息、过往成绩和指导老师推荐意见。
她的心猛地一沉。给她这个做什么？看她物理烂得不够明显吗？还是新型的羞辱方式？
“我……我不行的。”她几乎是立刻就将报名表推了回去，头摇得像拨浪鼓，“我连及格都困难，竞赛……”
“没人要你现在就去比赛。”陆寒舟打断她，手指在报名表“指导老师”那一栏点了点，那里还空着，“选拔在一个月后。这一个月，我帮你。”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质疑的笃定，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为……为什么？”林悄悄再次问出了这个她问过无数次，却从未得到过清晰答案的问题。他为什么要帮她？从补课到现在的竞赛，他投入的时间和精力，早已超出了“封口费”的范畴。
陆寒舟看着她，黑眸深邃，像是能看穿她所有的疑虑和不安。
“你的笔记，”他忽然换了个话题，提到了她那本“罪证”笔记本，“逻辑很清晰，抓重点的能力不差。”
林悄悄愣住了。他这是在……夸她？
“物理不好，只是没开窍，基础不牢，方法不对。”他继续用那种客观分析的语气说道，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潜力，“不是智商问题。”
他的肯定，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在物理老师和其他同学眼里，她就是个不开窍的差生。
“可是……”她还是缺乏勇气。
“没有可是。”陆寒舟再次打断，将报名表又推回到她面前，语气带着他惯有的强势，“填了它。指导老师，我去找。”
他看着她，眼神里是不容置疑的光芒：“林悄悄，你不想试试看，自己能走到哪一步吗？”
你不想试试看，自己能走到哪一步吗？
这句话，像一道光，骤然照进了她习惯性自我否定和退缩的内心。她不想吗？她当然想。她只是害怕失败，害怕努力过后依旧是徒劳，害怕看到别人失望或嘲笑的眼光。
可是，此刻，在陆寒舟那双沉静却充满力量的黑眸注视下，一种久违的、微弱的渴望，悄然萌芽。
她看着那张空白的报名表，又看了看他推过来的、写满他字迹和贴着可爱便利贴的习题册。这一个多月来的点滴在她脑海中闪现——从恐惧到困惑，从被迫接受到一点点笨拙的进步。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手指微微颤抖地，按住了那张报名表。
“……我填。”
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陆寒舟看着她终于不再躲闪的眼神，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满意的神色。
“嗯。”他应了一声，收回目光，仿佛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明天把表给我。”
补课结束，离开图书馆时，林悄悄将那张对折的报名表小心翼翼地夹进了物理书里，感觉它重若千钧。
回到宿舍，她打开论坛，看着“L”那个灰色的头像，心里涌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她第一次，主动给他发了一条私信。
【谢谢。】
为了那盒牛奶，为了那些便利贴，为了倾斜的雨伞，也为了……那句“你不想试试看吗”。
几分钟后，手机屏幕亮起。
“L”的回复依旧简洁：
【嗯。】
【小说，卡文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