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于朦的香暖手札

番外·于朦的香暖手札

（一）

冬深的雪落进窗台时，我正蹲在柳编窝旁，给绒垫里掺第三遍干桂末。老灰雀缩在窝里，圆眼睛盯着我指尖的金桂，像在数有多少瓣甜。笔记本摊在膝头，写下：“桂香要细，绒垫要软，雀儿的窝得比我的枕头暖。”

炉火上的姜枣粥咕嘟冒泡，姜块煮得透烂，桂末刚撒进去，香气就漫满了小工作室。我摸了摸灯杆——昨天修台灯时不小心磕出个小坑，倒像个记号，以后看见它，就想起这锅暖粥和雀儿的眼睛。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我把粥盛在粗陶碗里，留了小半碗晾着，拌上碎米，放在柳编窝旁：“慢点吃，别烫着。”

夜深时，雪光映着窗台。我翻开笔记本，又添了一行：“想把桂香藏进每个冬天，等春来，等夏盛，等秋深，让甜暖顺着日子走。”指尖沾着桂末，在纸上印了个小小的香痕，像雀儿的爪印。

（二）

暮春的雨打湿栀子枝时，我在院角摘半开的花苞。花瓣带着晨露，白得透亮，指尖蹭到花蜜，甜得清润。笔记本里夹着去年的栀子标本，已经泛黄，却还留着淡淡的香。写下：“栀子酿蜜，要一层花一层糖，二十五天，等蜜浸透花香，日子也会变甜。”

救助站的蔷薇藤刚抽新芽，我蹲在花架下，给根须培土。福丽凑过来蹭我的手心，火腿在旁边追着蝴蝶跑，微光缩在我脚边，怯生生地舔着沾了花蜜的手指。忽然想，要是能给每个毛孩子的窝都铺上栀香垫，它们会不会睡得更安稳？于是在笔记里画了个简单的图样：“绒布缝栀子形，内填干栀叶，透气祛味，还能沾点清润。”

雨停时，阳光穿过云层落在栀子花瓣上，晶莹的水珠滚下来。我摘了朵最饱满的，压在笔记本里，想着明年此时，该能闻到满架蔷薇配栀香了。

（三）

深秋的风卷着梅蕊香时，我在梅树下捡落在地上的早梅瓣。花瓣浅粉，带着清冽的香，揉碎了撒进棉垫，暖中带净。笔记本上写：“霜降煮梅汤，梅干泡软去涩，梨块煮透，给毛孩子留碗甜汤，给雀儿铺层梅垫。”

苏晓今天送来新编的柳编窝，嫩柳条柔韧，她笑着说：“你总把雀儿和毛孩子当家人。”我蹲在窝旁铺梅垫，忽然觉得，这些小生命的陪伴，才是最踏实的暖。抬头看见她鬓角沾了片枫叶，伸手替她拂掉，她的脸颊红了，像熟透的樱桃。

夜里，台灯的暖光照着笔记本。我写下最后一页：“若有一天我不在，香要续，暖要留。雀儿的窝别空着，毛孩子的垫别凉着，苏晓的粥，要记得加桂末。”把笔记本合上，压在栀子标本和梅香书签上，窗外的梅枝晃了晃，香气漫进来，像在说再见，又像在说，会有人替我把暖留住。

（四）

许多年后，我化作风，掠过“香暖救助中心”的花房。看见苏晓牵着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正给柳编窝铺掺了樱香、栀香、梅香的棉垫；看见曾经的新人演员，带着志愿者们酿栀子蜜、煮桂香粥；看见老灰雀的第七代幼雀，正叼着花瓣往窝里铺——像极了我当年的模样。

那盏旧台灯还亮着，灯杆上的小坑在暖光里泛着柔润的光；我的笔记本被放在展示柜里，页脚的香痕依旧清晰；满院的香气交织着，飘向远方，像我当年期盼的那样，暖满人间。

风过窗台，我轻轻碰了碰柳编窝，碰了碰那碗冒着热气的桂香粥，碰了碰苏晓鬓角的碎发。她好像察觉到什么，抬头笑了，眼里的温柔，和当年我看见的栀子花瓣一样，清润又明亮。

我知道，我的香，我的暖，从未离开。它们顺着时光，被一双双温柔的手续着，熬着，直到岁岁皆暖，年年皆香。而我，会永远做一缕带着香气的风，守着这满院的甜，守着每个被暖爱着的小生命，守着苏晓眼里，永远不变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