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般的寂静突然被打破时，江砚正盯着怀表上跳动的秒针。那声音不是机械运转的滴答，而是某种东西刮过金属的锐响，从隧道深处蜿蜒而来，像有人拖着一把生锈的铁锯在铁轨上行走。
“是它们？”工装男的声音发颤，往江砚身后缩了缩。
江砚没说话，只是握紧了那把编号“9”的匕首。匕首的金属柄被冷汗浸得发滑，上面的数字在应急灯下发白，边缘已经模糊得快要看不清——自从进入这处空间，这把匕首就一天比一天黯淡，像是在被无形的力量消解。
他低头看向铁轨，这才发现刚才没注意的细节：锈迹斑斑的铁轨内侧，竟嵌着些荧光碎屑，在黑暗中明灭不定。不是杂乱无章的光点，而是规整的排列——“1010 1100 0111”，每隔三米就重复一次，像一串被刻意烙下的印记。
“这是什么？摩斯密码？”工装男凑近了些，鼻息吹动了地上的灰尘。
“是二进制。”谢承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不知何时靠在了隧道壁上，左腿微微屈着，手按在膝盖上，指节泛白——刚才为了挡下那道黑影的突袭，他的旧伤显然又裂开了。“四位一组，1010对应十进制10，1100是12，0111是7。”
江砚的心猛地一跳。10、12、7……他迅速在脑海里换算：“10是J，12是L，7是G？JLG……”
“不是字母。”谢承泽摇头，目光扫过铁轨延伸的方向，“看数字的排列密度，越往前越密集。而且你看这里——”他指向一组快要熄灭的荧光，末尾有个极淡的上箭头，“指向的是上方。”
上方是隧道顶部的通风口。江砚抬头，那些格栅在黑暗中像一张张沉默的嘴，其中第三节车厢正上方的那一个，格栅边缘挂着块撕裂的帆布，在气流中轻轻晃动，与其他通风口相比，明显更松动。
“第三节车厢的通风口。”江砚瞬间明白，“10+12+7=29，29除以我们经过的9节车厢数，余数是2，加上初始计数1，正好是3。”
话音未落，那刮擦声突然变近了。不是从一个方向，而是四面八方——隧道壁的阴影里渗出粘稠的黑暗，像融化的墨汁，在铁轨上漫延开来，所过之处，荧光碎屑瞬间熄灭。
“它们学会围堵了。”谢承泽站直身体，将江砚往通风口的方向推了推，“你去通风口，我引开它们。”
“不行！”江砚抓住他的手腕，摸到他作战服下凸起的绷带，“你的伤——”
“匕首快失效了。”谢承泽打断他，抬手按住江砚的肩膀，目光异常清亮，“但它还能撑最后一次。记住通风口的位置，找到主控室的线路图，那里有关闭时空裂隙的开关。”他顿了顿，指腹擦过江砚掌心的枪茧，“别回头。”
江砚还想说什么，却被他猛地推开。谢承泽转身冲向黑暗最浓的地方，匕首在他手中划出一道惨白的光弧——那光芒比之前黯淡了太多，像濒死的星。他故意用靴跟踢起铁轨上的碎石，制造出刺耳的声响，那些粘稠的黑暗果然被吸引，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纷纷涌向他的方向。
“这边！”谢承泽的喊声混着金属碰撞的脆响传来，那是匕首与黑影碰撞的声音。
江砚咬了咬牙，转身冲向第三节车厢。攀爬检修梯时，他回头望了一眼，只看到谢承泽被越来越浓的黑暗吞噬，那把编号“9”的匕首在空中划出最后一道光，然后彻底黯淡下去，像从未亮起过。
通风口的格栅比想象中容易撬开。江砚钻进通道时，还能听到下方传来谢承泽闷哼的声音，以及某种东西被撕裂的锐响。他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手脚并用地在狭窄的通道里爬行，荧光碎屑的指引在身下延续，像一条冰冷的蛇。
通道尽头有微弱的光。江砚推开另一块格栅，落入一间布满仪器的车厢——主控室。墙上的屏幕还亮着，上面跳动的数据流中，有一行红色代码格外刺眼：【时空锚点松动，编号9能量耗尽】
江砚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冲到屏幕前，手指颤抖着在控制面板上敲打，二进制的数字在脑海里翻滚。1010 1100 0111……原来这串代码不仅指向位置，更是启动关闭程序的密钥。
当他输入最后一个数字时，身后传来了通风口被撞开的声音。江砚猛地回头，看到谢承泽跌了进来，作战服后背被撕开一道大口子，血浸透了布料，那把匕首已经不见了，只有他紧握的拳头上，还残留着金属碎片的寒光。
“成功了吗？”谢承泽的声音很轻，带着喘息。
江砚看着屏幕上开始倒数的关闭程序，点了点头，眼眶突然发热。
“那就好。”谢承泽笑了笑，腿一软跪坐在地上，他抬起手，掌心摊开，里面是半块磨损的金属片——那是匕首上的编号“9”，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像一道浅浅的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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