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已定,暗流随之涌动。
苏暮雨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开始日夜监视杂役坊的动静。他耐心极佳,能在一个位置隐匿数个时辰,只为捕捉那一缕独特的“墨香”。慕蝶则闭门不出,全力配制破解“墨韵”之毒的药物,她知道这将是关键时刻的保命符。
而被赋予了“吸引注意”任务的雷无桀,则彻底放飞了自我。
他似乎完全忘记了昨夜的惊险,又恢复成了那个精力无限、好奇心过剩的红衣少年。他不再刻意低调,反而穿着那身扎眼的红衣,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天启城最繁华的街市。
“哇!这就是天启最有名的糖葫芦?来两串!”
“老板,这个泥人捏得好像萧瑟!买了!”
“咦?那边有杂耍!去看看!”
他像一团流动的火焰,在帝都的人潮中穿梭,所到之处,充满了咋咋呼呼的惊叹和毫不掩饰的笑声。他甚至还跑去了登天阁附近转悠,虽然没能进去,但也引得守阁弟子侧目不已。
这看似毫无心机的行为,却意外地起到了效果。
那些暗中窥探的视线,大部分都被这团过于耀眼的“火”吸引了過去。毕竟,与一个行事莫测、气息危险的暗河杀手相比,跟踪一个心思写在脸上、满街乱逛的雪月城弟子,显然要轻松和安全得多。
二皇子府和浊清手下的人,虽然知道雷无桀与苏暮雨有关联,但看他这般模样,也只当他是個不谙世事、被卷入其中的愣头青,监视的重点依旧放在寻找苏暮雨和那本密册上。
然而,这团火也有烧过头的时候。
这日午后,雷无桀晃悠到了城西的演武场附近。这里常有江湖人士切磋比试,他看得心痒难耐,忍不住也跳上台,与一位使刀的壮汉过了几招。他武功根基扎实,火灼之术更是刚猛,几招下来便占了上风,赢得满堂彩。
正得意间,台下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我道是谁,原来是雪月城的雷少侠。怎么,不在雪月城好好待着,跑来天启逞威风了?”
雷无桀循声望去,只见几个穿着“烬”部服饰、眼神不善的人正抱臂看着他,为首一人脸上带着一道疤,正是那日在落雁关客栈交手过的头目!
冤家路窄!
雷无桀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却不露怯,扬声道:“小爷我爱去哪儿去哪儿,关你屁事!”
那刀疤脸狞笑一声:“雪月城的人,跟暗河的叛徒搅在一起,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给我拿下!”
他身后几名“烬”部杀手立刻跃上台,将雷无桀围在中间。台下看客见势不妙,纷纷散开,生怕被波及。
雷无夷夷不惧,摆开拳架:“怕你们不成!”
眼看冲突一触即发。
“住手。”
一个清冷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众人望去,只见演武场边缘,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执伞而立的墨青色身影。苏暮雨面容平静,深灰色的眼眸淡淡地扫过台上那几名“烬”部杀手,最后落在刀疤脸身上。
他明明只是一个人,站在那里,却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刀疤脸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但随即被狠厉取代:“苏暮雨!你终于敢露面了!交出密册,或可留你全尸!”
苏暮雨没有理会他的叫嚣,目光转向雷无桀:“还不下来。”
雷无桀愣了一下,虽然觉得有点没面子,但还是乖乖地跳下擂台,跑到苏暮雨身边,低声道:“暮雨兄,他们……”
苏暮雨抬手,止住了他的话。他看着刀疤脸,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司徒岳就派了你们这几只杂鱼来送死?”
刀疤脸被他话语中的轻蔑激怒,吼道:“狂妄!给我上!生死不论!”
几名杀手同时扑上!
苏暮雨动了。
他没有拔伞,只是握着伞柄,向前一步。身形如鬼魅般切入几人中间,伞柄或点、或敲、或扫,动作快得只剩残影。
“砰!砰!砰!”
几声闷响,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声音。那几名扑上来的杀手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哼都没哼一声便昏死过去。
整个过程,不过呼吸之间。
刀疤脸看得头皮发麻,他知道苏暮雨厉害,却没想到厉害到这种地步!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色厉内荏地喊道:“苏暮雨!你……你等着!二皇子和浊清公公不会放过你的!”
放完这句狠话,他竟不敢再多停留,转身就想溜走。
“我让你走了吗?”
苏暮雨的声音如同冰锥,刺入他的耳膜。
刀疤脸身体一僵,缓缓转过身,脸上已满是恐惧。
苏暮雨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深灰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冰冷的杀意。
“回去告诉司徒岳,”他缓缓说道,每个字都像带着冰碴,“他的命,我预定了。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
说完,他不再看面如死灰的刀疤脸,对雷无桀道:“走。”
两人在无数道惊惧的目光注视下,从容离开了演武场。
直到走出很远,雷无桀才兴奋地一拍大腿:“暮雨兄!你刚才太厉害了!简直……”他搜肠刮肚地想找个词,“简直帅呆了!”
苏暮雨没有回应他的吹捧,只是淡淡道:“日后,谨慎些。”
雷无桀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子:“知道了知道了。”他心里却暖洋洋的,暮雨兄虽然总是冷着脸,但每次都会在他有危险的时候及时出现。
这团闯入黑暗的火焰,或许自己都不知道,他的一次次“惹祸”,正一点点地融化着某人冰封的心防,也让那条复仇之路,不再只有孤寂与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