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军的行军,一改往日的沉稳,变得迅捷如风。
李世民亲自率领最精锐的玄甲军,日夜兼程,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直插偃师。他心中清楚,这是他第一次在战略上主动出击,这一战,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赢得震撼人心。
当唐军的先锋出现在偃师城外时,单雄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惊。
他本以为,自己脱离李密,不过是找一个地方暂时栖身,坐山观虎斗。他没想到,李渊的儿子李世民,竟然如此果断,如此迅速地就找上了门。
“李世民……他真的敢来?”单雄信站在城楼上,看着城外那支军容严整、杀气腾腾的唐军,眉头紧锁。他手下都是百战精兵,但士气低落,人心不稳,根本不是唐军的对手。
“将军,怎么办?李渊派来的使者,正在城外求见。”一名副将问道。
“见。”单雄信咬了咬牙。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
城外,唐军帅帐。
单雄信见到了李世民。这位年轻的秦王,没有穿那身厚重的铠甲,只是一身简单的劲装,腰悬长剑,面容俊朗,但那双眼睛,却深邃得像一片星空,让人看不透。
“单将军,别来无恙。”李世民微笑着,亲自为单雄信倒了一杯酒。
单雄信没有去接那杯酒,他冷冷地说道:“秦王兵临城下,不知有何指教?”
“不敢。”李世民的笑容依旧温和,“我只是想请将军,喝一杯酒,聊一聊天下大势。”
“天下大势?”单雄信冷笑一声,“我一个武夫,不懂什么天下大势。我只知道,李密不仁,我单雄信不愿再为他卖命。”
“李密确实不仁。”李世民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赞同,“他猜忌功臣,刚愎自用,难成大器。将军这样的英雄,跟在他手下,确实是明珠暗投。”
这番话,正好说中了单雄信的心事。他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那秦王又如何?你李家,不也是隋朝的臣子吗?”单雄信反问道。
“我李家,曾是隋臣,但杨广无道,天下共弃之。我父起兵,是为天下苍生,请命于天道。”李世民的声音,变得铿锵有力,“我李家,要建的,是一个能让百姓安居乐业,能让英雄有用武之地的新王朝。而不是像李密那样,只满足于自己的私欲。”
他看着单雄信,目光变得真诚起来:“单将军,你是当世豪杰,难道你愿意看到,天下最终落入李密那样的庸人之手吗?难道你愿意,你手下的兄弟们,最终为了一场毫无意义的内斗,而血流成河吗?”
单雄信沉默了。
李世民的话,句句都戳在他的心窝里。他起兵,是为了反抗暴政,是为了建功立业,不是为了给李密这样的人当炮灰。
“我若投降,你能保证什么?”单雄信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我保证,将军的官职、兵权,一概不变。我保证,将军的兄弟们,会得到与我唐军同等的待遇。我保证,待天下平定之后,将军之名,必将刻在凌烟阁上,流芳百世!”
李世民没有用金钱和美女来诱惑他,他用的是一个英雄,最渴望得到的东西——尊重和功名。
单雄信看着李世民那双真诚而坚定的眼睛,他看到了一种与李密完全不同的气度。那是一种属于真正君王的气度。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好!”单雄信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单雄信,愿归顺秦王,为秦王,驱驰效命!”
偃师,兵不血刃,归入唐军麾下。
这个消息,像一场地震,震动了整个中原。
所有人都没想到,李世民竟然用如此简单的方式,就收服了瓦岗军的一员大将。这不仅仅是增加了一支军队,更是对瓦岗军士气的一次毁灭性打击。
而此时,正在洛阳城下,与隋军打得难解难分的李密,听到这个消息,气得差点吐血。
“单雄信!你这个叛徒!”他咆哮着,却无计可施。他已经被洛阳城拖住了,根本分不出兵力去对付李世民。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世民像一条贪婪的毒蛇,一点一点地,蚕食着他的势力。
而李世民,在收服单雄信之后,并没有停下脚步。他利用单雄信在瓦岗军中的影响力,四处招降纳叛,瓦岗军的士气,彻底崩溃了。
一时间,中原大地,风云突变。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天平,已经开始向李渊这边倾斜。
长安,丞相府。
李渊看着一份份从前线传来的捷报,笑得合不拢嘴。
“好!好!好!我儿世民,真乃吾之‘飞将军’也!”他激动地在厅中来回踱步,“传令下去,嘉奖秦王!不,我要亲自去迎接他!”
然而,陈叔达却站在一旁,一言不发,脸上没有丝毫喜悦。
“先生,世民立下如此大功,你为何……不高兴?”李渊注意到了他的异样。
“国公,秦王是立了大功。但……他锋芒太露了。”陈叔达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锋芒太露?这不好吗?”李渊不解。
“不好。”陈叔达摇了摇头,“一把刀,太锋利了,就容易折断。一个人,功劳太大了,就容易招来嫉妒。更何况,国公您……还有其他的儿子。”
陈叔达的话,让李渊的心,猛地一沉。
他想起了自己的长子,李建成。
李建成虽然也是嫡长子,但功劳,一直被李世民压着。如今,李世民威望日隆,手握重兵,几乎成了天下人公认的“储君”。这,必然会引来李建成的嫉妒和不满。
“先生,你的意思是……”
“国公,是时候,该让秦王……收敛一下锋芒了。”陈叔达缓缓说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固然可悲。但弓藏得太早,鸟就不会尽;狗烹得太早,兔就不会死。有时候,一把刀,只有藏在鞘里,才最有威力。”
李渊沉默了。他看着窗外,陷入了沉思。
他知道,陈叔达说得对。他不仅要考虑如何夺取天下,更要考虑,如何保住这个天下。
而一个王朝的内部斗争,往往比外部的敌人,更加可怕。
他终于明白,他这盘棋,还远远没有下完。而最艰难,最凶险的一步,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