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碎了归途的月色,李世民的心,却比这色更冷。
他冲进长安,冲进丞相府,当他推开那扇熟悉的房门时,浓重的药味几乎让他窒息。
陈叔达躺在床上,面如金纸,呼吸微弱。他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只剩下一具枯瘦的躯壳。
“先生!”李世民跪倒在床边,握住那只冰冷的手,泪水无法抑制地滑落。
“你……回来了……”陈叔达的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条缝,看到李世民,那黯淡的瞳孔里,竟燃起了一丝奇异的光。
“先生,您撑住!我……”李世民语无伦次。
“听我说……”陈叔达的声音气若游丝,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时间不多了……洛阳……拿下之后,天下……还只是个开始……窦建德、萧铣……他们背后……都有人支持……”
“先生,您告诉我,是谁?我立刻去剿灭他们!”
“不……”陈叔达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不是那么简单。世民,我教你的,是‘术’,是‘法’。但要真正平定天下,还需要一样东西。”
“是什么?”
“是‘势’。”陈叔达用尽全身力气,从枕下摸出一卷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竹简,塞到了李世民的手中。“打开它。”
李世民颤抖着手,解开油布。竹简入手,竟有一种温润的质感。他展开竹简,上面并非兵法或政论,而是一首他无比熟悉的词曲——
《玉树后庭花》。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
字迹是陈叔达的,但每一个字,都写得极为古怪,笔画间夹杂着无数细小的、毫无规律的墨点和转折。这根本不是在写字,而像是在绘制一幅无人能懂的星图。
“先生,这是……”
“这是陈朝最后的秘密。”陈叔达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杨广灭了陈朝,搜遍了天下,却始终找不到一样东西——陈后主留下的,足以复国的财富。”
李世民的心猛地一跳。
“这笔财富,就藏在这首《玉树后庭花》里。这不是一首亡国之音,这是一张藏宝图,一个只有我们陈家血脉才能破解的密码。”
陈叔达剧烈地咳嗽起来,一丝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
“我病成这样,不是天命,是人为。”他惨然一笑,“有人……不想让我破解它。他们用了一种慢性毒药,无色无味,侵蚀我的五脏六腑。我撑到现在,就是在等你回来。”
“是谁?!”李世民的眼中,迸发出滔天的杀意。
“不重要了。”陈叔达摆了摆手,“重要的是,现在,这个密码,交给你了。世民,找到这笔财富。用它,去打造一支无敌的军队,去安抚流离的百姓,去建立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这,才是我陈叔达,为这个国家,做的最后一件事。”
“为什么……为什么不自己用?”李世民不解地问,“有了它,您自己……”
“我?”陈叔达笑了,那笑容里,有释然,有解脱,“我是一个活在阴影里的人,我的手上,也沾满了血腥和阴谋。我不配去开创一个盛世。我只是一个清道夫,把路扫干净,然后,把一个干净的世界,交给你。”
“你,才是那个天命所归的人。”
他紧紧抓住李世民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记住,破解密码的关键,不在字里行间,而在……‘声’里。去找一个……绝对信得过的人,一个懂音律,又懂奇门遁甲的人……”
话音未落,他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但他没有死。
他的胸口,还有着微弱的起伏。他只是耗尽了所有的精神,陷入了一种深度的昏迷,仿佛与整个世界隔绝。
李世民呆呆地跪在那里,手中握着那卷冰冷的竹简,却感觉重若千钧。
他终于明白了。
陈叔达不是他的导师,也不是他的谋主。他是他的“天命”。是上天派来,赐予他平定天下之力的那个人。
而他的使命,就是完成陈叔达未竟的事业。
他小心翼翼地将竹简重新包裹好,贴身藏好。然后,他站起身,走出了房间。
门外,李渊和众兄弟都在焦急地等待。
“父亲,”李世民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先生需要静养。从今天起,任何人不得打扰。另外,我需要一个人,一个绝对可靠,精通音律和奇门之术的人。”
他看着远方,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火焰。
洛阳的战火,天下的争霸,在这一刻,都变成了次要。
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破解这个来自前朝的,最后的秘密。
为了陈叔达,也为了他自己,那个即将到来的,辉煌的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