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变了。
曾经，这座帝都的街头巷尾，人们谈论的，是秦王李世民的赫赫战功，是天策府的传奇故事。
而现在，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各样，神神秘秘的流言。
“听说了吗？秦王在河北，自己铸钱呢！那钱，叫‘世民宝钱’，比咱们朝廷的通宝钱还值钱！”
“何止啊！他还开仓放粮，收买人心。现在河北的老百姓，都不喊‘万岁’了，都喊‘秦王千岁’！”
“更邪乎的是，我有个在兵部当差的远房亲戚说，秦王还跟北边的突厥人，有来往！据说，突厥的可汗，都答应要借兵给他了！”
这些流言，如同春日里的柳絮，看似轻飘飘的，却无孔不入，飘进了长安城的每一个角落，飘进了茶馆酒肆，飘进了朝堂之上，最终，飘进了，那座，威严的，太极殿。
李渊，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的案上，堆满了，来自各地的，密报。
有御史的弹劾，有百姓的“举报”，有东宫的“奏报”。
内容，大同小异。
都在说，他的二郎，那个他曾经最引以为傲的儿子，李世民，要反了。
“陛下！”
太子李建成，出列，跪倒在地，脸上，带着“痛心疾首”的表情。
“父皇！如今流言四起，天下汹汹，皆因秦王在河北，行事不端，威福自用所致！儿臣恳请父皇，立刻下旨，召秦王回京，削其兵权，严加查办！否则，国本动摇，社稷危矣！”
“附议！”齐王李元吉，立刻跟上，“父皇！大哥说得对！秦王狼子野心，人尽皆知！若不早除，必成大患！”
满朝文武，大多，都选择了沉默。
他们，都是聪明人。秦王与太子的争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谁站错队，谁，就可能万劫不复。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但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
“太子殿下，齐王殿下，此言，差矣！”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须发皆白，身形清瘦的老臣，从队列中，缓缓走出。
他，正是当朝侍中，陈叔达。
陈叔达，是前朝陈宣帝之子，归顺大唐后，以其渊博的学识和刚正不阿的品格，深受李渊的信任和敬重。他，是朝堂上，少数几个，敢于，也敢于，说真话的人。
“哦？陈爱卿，你有何高见？”李渊的眉头，微微一松。他需要，听到一些，不一样的声音。
“臣，不敢言高见。”陈叔达，躬身一拜，然后，直视着李建成，朗声说道。
“臣只想请问太子殿下，秦王在河北，开仓放粮，安抚百姓，此为‘仁’；平定叛乱，收复失地，此为‘功’。如此有功有仁之举，在太子殿下口中，怎就成了‘威福自用’？”
“这……”李建成一时语塞。
“至于所谓的‘私铸钱币’，‘勾结突厥’”陈叔达的声音，变得更加严厉，“这些，都只是市井流言，是捕风捉影的无稽之谈！太子殿下，身为储君，不思如何为君分忧，反而，将这等市井之言，拿到朝堂之上，作为攻击手足的利器，不知是何居心？！”
“你！”李建成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陈叔达！你休要胡言！我这是，为大唐江山社稷着想！”李元吉，在一旁，帮腔道。
“为江山社稷着想？”陈叔达冷笑一声，他不再理会李建成兄弟，而是，转身，再次，跪倒在李渊的面前。
“陛下！”
“臣，有本，启奏陛下！”
“讲。”
“臣，想请问陛下，秦王，为何要远赴河北？”
“是因为，我大唐数位大将，皆败于刘黑闼之手，河北危在旦夕！是秦王，在陛下忧心忡忡，满朝文武，束手无策之时，主动请缨，为国分忧！”
“他，在冰天雪地里，与士卒同甘共苦；他，在万军之中，身先士卒，亲冒矢石；他，在平定叛乱之后，没有立刻回京，邀功请赏，而是，选择留在那片，满目疮痍的土地上，安抚百姓，恢复生产！”
“请问陛下！”
陈叔达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一种，悲壮的，力量。
“如此忠臣，如此功臣，为何，在太子和齐王的口中，就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乱臣贼子？！”
“难道，我大唐，从今往后，有功者，反而要被猜忌？忠君者，反而要被陷害吗？！”
“若是如此，谁，还愿为陛下，效死力？谁，还愿为我大唐，守疆土？！”
“长此以往，人心离散，军心动摇！这，才是，真正的，动摇国本！这才是，真正的，社稷之危啊！”
“陛下！臣，恳请陛下，明察秋毫！切莫，让忠臣寒心，让亲者痛，仇者快啊！”
说到最后，这位年过花甲的老臣，竟是，老泪纵横，重重地，叩首在地。
“砰！砰！砰！”
那沉闷的声响，每一声，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太极殿的，金砖之上。
也敲在，李渊，和满朝文武的，心上。
李渊，看着跪在地上，白发苍苍，泣不成声的陈叔达，又看了看站在一旁，脸色铁青，无言以对的李建成和李元吉，他的心，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是啊。
陈叔达说的，没错。
他，差点，就因为那些，无孔不入的流言，而伤害了，自己那个，最优秀的儿子。
他，差点，就做了，让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
“够了！”
李渊猛地一拍龙椅，站了起来。
他的声音，充满了，一种，被触怒后的，威严。
“秦王之事，朕，心中有数！”
“他，是我李渊的儿子！是我大唐的，天策上将！他的忠心，朕，信得过！”
“从今往后，谁若再敢，以流言蜚语，妄议秦王，动摇军心，国法，处置！”
“太子，齐王，你们，都给朕，好自为之！”
“退朝！”
说罢，他拂袖而去，留下，一个，死寂的，大殿。
和一群，神色各异的，臣子。
李建成和李元吉，脸色，惨白如纸。
他们知道，他们这次，又输了。
输给了一个，他们，从未放在眼里的，老骨头。
而陈叔达，则缓缓地，站起身，擦干了眼角的泪水。
他看着，那空无一人的，龙椅，浑浊的眼中，闪过些许，欣慰的，光芒。
他知道，他今天，用自己的忠骨，暂时，挡住了，那股，足以吞噬一切的，谗言洪流。
但他也知道，只要，储君之争，还在继续。
这样的洪流，就永远不会停止。
而他，这把老骨头，还能挡几次呢？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只要他还站在这里，他就会，一直，挡下去。
因为，他是，大唐的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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