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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槐树下的夏末暖阳

晚星遇辰光

中考结束的铃声划破考场的寂静时,林晚的笔尖在答题卡最后一个句号上顿了两秒,才轻轻放下。指尖残留着中性笔的凉意,掌心却沁出了薄汗——那是紧张,也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松弛。她缓缓抬起头,考场的窗户敞开着,夏风裹着窗外梧桐叶的清香涌进来,拂过她的脸颊,带着草木特有的湿润气息。阳光透过叶隙洒在摊开的试卷上,把密密麻麻的字迹染成了暖金色,连带着那些曾让她焦虑到失眠的题目,都变得温和起来。林晚望着窗外摇曳的枝叶,忽然生出几分恍惚:原来不用被谩骂声缠绕、不用时刻紧绷着防备的平静,是这样的感觉。

走出考点时,人群里的母亲一眼就认出了她。母亲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浅蓝色棉布衬衫,领口处缝着的小碎花已经有些褪色,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印着草莓图案的保温袋,袋口隐约能看到冰袋的轮廓。看到林晚的瞬间,母亲眼里的焦虑像被风吹散的雾,渐渐褪成了温和的笑意,她快步穿过人群,把还带着凉意的冰水递到林晚手里:“考得累不累?这水刚冰好,你快喝点降降温。”林晚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母亲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洗衣、做饭、打零工留下的痕迹,粗糙却温暖。她轻轻摇了摇头:“还好,妈。”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母亲的眼眶瞬间红了,她伸手拂了拂林晚额前被汗水打湿的碎发,指尖带着小心翼翼的温度,像是怕碰疼她。

中考后的日子,林晚回到了精神医院。只是这一次,病房里的白色不再让她觉得压抑。每天清晨七点,护士准时送来药片时,她会主动接过——那些曾让她抗拒的、五颜六色的药片,如今成了她走向好转的印记。她会就着温水咽下,然后跟着护士去院子里散步。清晨的阳光透过病房楼的窗户,落在走廊的瓷砖上,形成长长的光斑;院子里的月季开得正好,粉色、黄色的花瓣上还沾着露水,偶尔有蝴蝶停在上面,扇动着翅膀。林晚走在鹅卵石小路上,脚步比以前轻快了些,有时还会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花瓣,夹在随身带的笔记本里。

下午的心理治疗课上,她不再像从前那样蜷缩在沙发角落沉默。当医生温和地问起“最近有没有什么想分享的事”时,她会轻声说起考场上的那阵风,说起母亲递来的冰水,甚至会拿出夹着花瓣的笔记本,指着花瓣上的纹路说:“今天早上看到的月季,花瓣比以前见过的都软。”医生听着,眼里露出欣慰的笑容,会和她一起讨论花瓣的颜色,讨论风里的味道——那些细碎的、关于美好的话题,像溪流一样,慢慢填满了她曾经空洞的内心。

晚上的自由活动时间,林晚喜欢坐在书桌前画画。她的画本上,不再只有灰暗的色块和孤独的小人,开始出现明亮的太阳——她会用橘色和黄色的彩铅一层层叠涂,让阳光看起来有温暖的质感;会画绿色的草地,在草地上添上几朵小小的野花;甚至会画一只叼着稻草的麻雀,停在树枝上。有时母亲来探望,会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画画,偶尔轻声说:“这太阳画得真好,看着就暖和。”林晚听着,会抬头对母亲笑一笑,那笑容比画里的太阳还要柔和。

直到暑假快结束的那天,主治医生拿着复查报告走进病房时,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林晚,你的汉密尔顿抑郁量表评分已经降到安全线了,幻听和失眠的症状减轻了很多,符合出院标准,可以回家休养了。”医生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进林晚的心湖,泛起层层涟漪。她愣了几秒,才慢慢抬起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母亲。母亲手里还拿着刚削好的苹果,听到这句话时,苹果刀“当啷”一声落在托盘里,她快步走到医生面前,双手接过复查报告,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反复确认:“真的……真的可以出院了吗?”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母亲捂住脸,肩膀抑制不住地颤抖,泪水从指缝里渗出来,滴在报告纸上,晕开小小的墨点。

出院那天,天气格外好。湛蓝的天空里没有一丝云,阳光洒在病房楼的白色墙壁上,反射出柔和的光。母亲帮林晚收拾行李,把她的画本、笔记本和几件换洗衣物仔细叠好,放进一个旧帆布包里——那是母亲用了好几年的包,边角已经有些磨损。这时,陈凯推开了病房门,他穿着一件灰色的工装外套,头发梳得整齐,手里提着一个崭新的行李箱,拉链上挂着一个小熊卡通挂饰——是林晚小时候最喜欢的图案。“这是给你的,”陈凯把行李箱递过来时,语气有些不自然,耳朵微微泛红,“奶奶那边已经收拾好了,被褥都是新晒过的,有你喜欢的向日葵图案。”林晚接过箱子,指尖触到布料上的阳光味,心里的忐忑像被晒化的糖,慢慢软了下来。她知道,陈凯说的“奶奶家”,是前爸的母亲家——母亲和前爸离婚后,她只去过一次,那时她才六岁,只记得院子里有棵很大的槐树,奶奶会给她糖吃,爷爷会抱着她看院子里的小鸡。

车子驶离市区,沿着乡间小路往南走。公路两旁是成片的稻田,金黄色的稻穗在阳光下沉甸甸地垂着,风一吹,就掀起层层金浪,像一片流动的海洋。空气里满是泥土和稻子的清香,混合着远处池塘里的荷香,和城市里的汽车尾气截然不同。林晚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掠过的稻草人——有的戴着破旧的草帽,有的穿着褪色的衬衫,静静地站在稻田里;看着拴在树旁的老黄牛,甩着尾巴驱赶苍蝇;看着田埂上追着蝴蝶跑的孩子,手里拿着捕虫网,笑声清脆。这些鲜活的画面,像温暖的水流,慢慢冲刷着她心里残留的阴霾。

到奶奶家时,院门口的老槐树下早就站着两个人。奶奶穿着藏青色的对襟布衫,领口处别着一枚银色的梅花胸针,那是前爸小时候给奶奶买的;她的头发用一根银簪挽着,鬓角的白发在阳光下格外显眼,手里握着一把蒲扇,扇面上印着“福”字,已经有些褪色。看到车子停下,奶奶快步走了过来,脚步有些蹒跚,却带着掩不住的急切。爷爷跟在后面,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手里提着一个竹篮,篮子里装着刚从菜园里摘的黄瓜和番茄,还带着晶莹的水珠,叶子上沾着泥土。

“晚晚!”奶奶一把拉住林晚的手,她的手掌很粗糙,是常年干农活留下的,指关节上还有几道浅浅的疤痕,却带着滚烫的温度,握得很紧,像是怕她会突然消失一样。林晚看着奶奶眼里的关切,像看到了小时候的模样,她喉咙发紧,轻声喊了句“奶奶”,眼泪差点掉下来。爷爷站在一旁,没说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把竹篮递到她面前,用带着乡音的普通话轻声说:“刚摘的,甜,你尝尝。”林晚拿起一根黄瓜,咬了一口,清脆的口感里带着淡淡的甜味,汁水顺着嘴角流下来,爷爷见状,急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她,眼神里满是疼惜。

奶奶家是一座小小的四合院,院子用青砖铺地,缝隙里长着几株青苔。院子中央的老槐树已经有几十年树龄了,树干粗壮得需要两个人才能合抱,浓密的枝叶像一把巨大的伞,遮住了大半个院子的阳光。树下放着一张青石板桌,桌面被磨得光滑,四周摆着四把石椅,也是青石板做的,摸起来冰凉。石桌上摆着一个刚切开的西瓜,红色的瓜瓤里嵌着黑色的籽,旁边放着一把竹制的小勺,勺柄上刻着小小的“晚”字——那是林晚小时候用小刀刻上去的,没想到爷爷一直留着。“快坐,快坐,”奶奶拉着林晚坐在石凳上,石凳被太阳晒得暖暖的,“这西瓜是你爷爷昨天去镇上买的,特意挑的沙瓤,甜得很。”她拿起小勺,挖了一块最中间的瓜瓤递给林晚,眼里满是期待。林晚咬了一口,冰凉的瓜汁在嘴里化开,甜丝丝的,顺着喉咙滑下去,瞬间驱散了夏日的燥热,连带着心里的阴霾都淡了几分。

奶奶知道林晚得了抑郁症,是母亲提前在电话里说的,可她从来没有多问过一句。她不会像其他人那样,用同情的眼神打量她的手腕,也不会追问“学校里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是不是心里很难受”,只是用最朴素的方式陪伴她。每天天刚蒙蒙亮,奶奶就会轻轻敲林晚的房门:“晚晚,要不要跟奶奶去公园走一走?”公园里很安静,只有早起的老人在打太极,收音机里放着舒缓的戏曲,还有几只麻雀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奶奶会牵着林晚的手,慢慢走在小路上,给她讲公园里的花草树木:“这是月季,你小时候最喜欢摘它的花瓣;那是柳树,春天的时候会飘柳絮,你还追着柳絮跑过呢。”她还会讲自己和爷爷年轻时的故事,讲爷爷年轻时怎么用自行车载着她去镇上赶集,讲他们怎么在院子里种下这棵老槐树。林晚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声“嗯”,却觉得格外安心——奶奶的声音像温暖的毯子,裹着她的心房,让她不再觉得孤单。

爷爷话不多,却总是用行动表达着对她的关心。每天天不亮,爷爷就会去院子里的菜园忙活,浇水、施肥、摘菜,把新鲜的蔬菜摆放在厨房门口的石板上。中午和晚上,爷爷都会亲自下厨,做的都是林晚小时候爱吃的菜:番茄炒蛋、青椒土豆丝、冬瓜丸子汤,还有她最爱的红烧肉。爷爷做红烧肉有自己的诀窍,要先把五花肉切成方块,用冷水焯一遍,去掉血沫,然后用冰糖炒出糖色,再把肉放进去翻炒,让每一块肉都裹上糖色,最后加酱油、料酒和香料,用小火慢炖一个小时。炖好的红烧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汤汁浓郁,用来拌米饭最合适。吃饭的时候,爷爷总是把最好吃的肉——肥瘦相间的那块,夹到林晚碗里,看着她吃,眼里满是欣慰。有一次,林晚看着碗里堆得满满的红烧肉,忍不住说:“爷爷,您也吃啊。”爷爷笑着摇了摇头,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青椒,说:“爷爷不爱吃这个,太腻了,你吃就好。”林晚知道,爷爷不是不爱吃,只是想把最好的都留给她——小时候,爷爷也是这样,把好吃的都省给她。

在奶奶家的那段日子,是林晚这些年最平静的时光。没有校园里的欺凌,没有医院里的药片和治疗,只有奶奶的陪伴、爷爷的疼爱,还有院子里老槐树的阴凉和公园里的鸟鸣。她开始愿意笑了,不再是以前那种勉强的、转瞬即逝的笑容,而是发自内心的、浅浅的笑容。有一次,她和奶奶一起在院子里摘豆角,奶奶种的豆角是绿色的,长长的,挂在藤蔓上,像一串串绿色的珍珠。林晚踮着脚,伸手摘下一根豆角,递给奶奶,奶奶接过,笑着说:“晚晚小时候就爱帮我摘豆角,那时候还没灶台高呢,要踩着小凳子才够得着。”林晚听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脑海里浮现出小时候的画面:她踩着小凳子,踮着脚摘豆角,不小心摔了一跤,爷爷急忙跑过来把她抱起来,拍掉她身上的灰尘,奶奶则在一旁笑着说“慢点,不着急”。那些被遗忘的、温暖的记忆,像电影片段一样,渐渐清晰起来。

母亲偶尔会来看她,每次来都会带一些她爱吃的零食和水果,还有新的画本和彩铅。看到林晚脸上的笑容,母亲眼里都会泛起泪光。有一次,母亲拉着她的手,坐在老槐树下的石凳上,轻声说:“晚晚,看到你现在这样,妈妈就放心了。以前是妈妈不好,没保护好你,让你受了那么多苦。”林晚看着母亲眼里的愧疚和心疼,轻轻摇了摇头,把脸靠在母亲的肩膀上,轻声说:“妈,都过去了。现在有你,有奶奶和爷爷,我已经很开心了。”母亲紧紧抱住她,手臂微微颤抖,像是要把这些年对她的亏欠都融进这个拥抱里。

夏末的阳光透过老槐树的枝叶,洒在院子里,形成斑驳的光影。林晚坐在石椅上,手里拿着一本刚看完的书——是苏晴学姐推荐给她的《山茶文具店》,书里的故事温暖而治愈。她看着奶奶在院子里浇花,爷爷在一旁帮忙,把水壶递给奶奶,还时不时帮奶奶拂去落在肩上的槐树叶。风里带着槐花香,淡淡的,沁人心脾。林晚轻轻合上书,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她知道,未来的路或许还会有坎坷,或许偶尔还会想起那些痛苦的过往,但她不再害怕了——因为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她有家人的陪伴,有重新面对生活的勇气,还有心里那片慢慢亮起来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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