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裹着哭喊声,在北城门下织成一片慌乱的网。
沈砚和玄烬赶到时,城门口已围了不少百姓,大多缩在远处的屋檐下,指着前方那片灰蒙蒙的雾气窃窃私语。雾气约莫半人高,像凝固的烟尘,贴在地面缓缓流动,凡被它触碰到的草木,瞬间就失了绿意,变得枯黄焦脆。三个伤者躺在雾气边缘,由两名捕快护着,面色青紫如蒙尘的玉,胸口起伏微弱,气息眼看就要断绝。
“沈司长!您可来了!”小李跌跌撞撞跑过来,脸上沾着泥点,“这雾邪门得很,方才张捕快想进去救人,刚迈进去半步,手臂就麻得动不了,多亏玄公子……”
话没说完,玄烬已迈步上前。他周身的黑色火焰骤然亮了几分,不再是方才护着沈砚时的温吞,而是带着噬邪的锐利。缚灵链从手腕滑落,在空中绷成一道冷光,他指尖一挑,链端的铁刺精准地勾住离雾气最近的那名伤者的衣领,轻轻一拉,便将人带离了雾区。
“别碰雾。”玄烬的声音冷得像冰,提醒着周围的捕快,“雾里有噬魂的浊气,沾到会蚀骨。”
沈砚立刻蹲下身,从怀中取出《镇灵卷》,指尖在书页上轻轻一拂,原本空白的纸页瞬间浮现出淡金色的字迹,正是关于蚀灵雾的记载:“蚀灵雾,生于幽冥裂隙,伴噬魂之力,可蚀灵力、腐肉身,唯镇灵墨与幽冥火可破。”
他快速扫完记载,抬头看向玄烬:“你的火能暂时驱散雾气吗?我要画镇灵符,需要靠近雾的核心。”
“当然。”玄烬轻哼一声说道
他往前走了两步,周身的火焰猛地向外扩散,形成一道半人高的火墙。火墙与雾气接触的瞬间,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水浇在炭火上,灰色的雾气被火焰灼得往后退了半尺,露出干净的地面。
“好,我需要一柱香。”沈砚说着,就取出狼毫笔——这是他特意用雷击木做的笔杆,能承载镇灵族的灵力。他咬破指尖,将鲜血滴入墨汁中,墨色瞬间变得浓黑如漆,还泛着淡淡的金光。
周围的百姓见他要往雾里去,纷纷惊呼起来,有胆大的捕快想上前阻拦,却被玄烬的眼神逼退。玄烬盯着雾气深处,火焰随着他的目光微微晃动,只要有一丝雾气想绕过火墙,就会被他指尖弹出的火星灼散。
狼毫笔在《镇灵卷》上疾走,墨汁落在纸上,泛着金光的线条渐渐成型,像一张细密的网。就在符纸即将画完时,雾气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尖啸,一道黑影猛地撞向火墙!那是个被雾气侵染的怨灵,身形扭曲,面目模糊,周身缠着灰色的雾气,竟能在玄烬的火焰中勉强支撑。
“不自量力。”玄烬一把揽过沈硕的腰让他离自己更近一些,缚灵链瞬间缠住怨灵的腰,火焰顺着铁链烧过去,怨灵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消融。可就在这时,更多的黑影从雾气中钻了出来,像是被怨灵的惨叫召唤而来,朝着火墙扑来。
显然易见,玄烬已经被这些杂碎吵到了,正在想要不要给他们个痛快时,沈砚察觉到身后的异动,笔尖却没有停。最后一笔落下时,符纸上的金光骤然暴涨,他抬手将符纸抛向空中,道:“镇。”
符纸在空中展开,化作一道金色的光网,朝着雾气罩去。光网与雾气接触的瞬间,灰色的雾气像是遇到了克星,开始快速消散,那些被雾气侵染的怨灵,在光网的笼罩下,瞬间化作一缕缕青烟。
玄烬趁机收回火焰,走到沈砚身边,见他指尖还在滴血,眉头皱了起来。他握住沈砚的手,指尖的火焰轻轻舔过伤口,原本还在渗血的指尖瞬间愈合,只留下一点淡淡的红痕。
“先生,下次别用自己的血,好吗?”玄烬的声音带着点责备,“没有必要为了这群没有的杂碎滴血。”语气带着生气,但更多的是担忧。
沈砚笑了笑道“嗯,听你的。”。“唉,看来我以后为了防止先生做这些,都要随时带着墨汁了呢。”玄烬的眉头舒张开了看上去心情还不错,而沈硕看向了那渐渐消散的雾气。雾气散去的地方,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裂缝,裂缝中还冒着淡淡的灰色浊气,显然是雾气的源头。他蹲下身,用狼毫笔蘸了点墨汁,在裂缝边缘画了一道简易的封印符,阻止浊气继续溢出。
“这裂缝……”沈砚的指尖轻轻碰了碰裂缝边缘,眉头皱了起来,“不是自然形成的,像是被人强行撕开的。”
玄烬也蹲下身,指尖的火焰落在裂缝上,火焰瞬间变得黯淡了几分。他脸色微变:“里面有噬魂宗的气息,和百年前我在幽冥裂隙里感受到的一样。”
就在这时,那名被救醒的伤者突然咳嗽起来,指着裂缝的方向,声音嘶哑:“雾……雾里有个人……戴着黑色的面具……说要找……找《镇灵卷》……”
沈砚和玄烬对视一眼,不用想就知道彼此都认识到了一点。噬魂宗不仅重现了,还知道《镇灵卷》的存在,甚至想抢夺它。
沈砚握了握怀中的《镇灵卷》,书页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绪,轻轻颤动了一下。他站起身,看向玄烬:“看来,我们得去一趟百年前噬魂宗的旧址了。”
“先生去哪我去哪。”玄烬笑着说道,雨还没停,却比刚才小了些。城门口的百姓渐渐散去,捕快们在处理后续的事宜。
沈砚俯身,指尖刚要触到裂缝边缘的潮气,就听见身侧传来低沉的声线。“这雨黏腻得很,”玄烬抬手将伞往他那边倾,伞骨上的水珠顺着青竹纹路滚落,“先生袖口沾了泥,再蹭到衣摆,回头又要让下人多洗一遍。”
沈砚动作一顿,抬头时正撞见玄烬眼底深不见底的墨色,那里面映着雨雾,也映着自己的影子。他收回手,指尖在袖上蹭了蹭:“啊?喔...眼下哪还顾得上这些。裂缝里的气息……”
目光重新落回那道裂缝,玄烬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冷,却又藏着不易察觉的稳,“先生方才蹲得久了,指尖泛白,不如站直缓一缓。这金陵城要守,《镇灵卷》的秘密要护,可先生若是垮了,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沈砚一怔道“嗯。” 在抬眼往去正好对上那双未从他身上离开的视线,他才发现那把伞有大半都在他头上,而玄烬则湿了半边身子。
沈硕起身道“走吧,临走前去收拾一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