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鬼舞辻无惨，并未改变那份深入骨髓的依赖，反而因永恒生命的开端，发酵得愈发粘稠。他像一头确认了所有权的幼兽，片刻不离地圈禁着自己的骑士。
“卡斯托萨——”
慵懒的拖长音调，在寂静的宅邸中响起。无惨以人类青年“月彦”的样貌，黑发梅瞳，肤色苍白，正毫无形象地趴在铺着昂贵绒毯的窗台上。他刚刚结束了一次短暂的休眠，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寻找那个身影。
卡斯托萨正坐在不远处的矮几旁，银白淡灰色的低马尾垂在肩侧，酒红色丝带与珍珠点缀其间。祂手中拿着一卷这个时代罕见的金属与皮革材质的书籍，似乎在读取数据，听到呼唤，银白色的眼眸微微抬起。
“能量补充完毕了？”祂的视线扫过无惨，语气平淡，“根据记录，你本次休眠时间比标准周期缩短了百分之十七，可能影响细胞活性化效率。”
“那种事情无所谓。”无惨支起上半身，梅红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卡斯托萨，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渴望，“过来。”
卡斯托萨合上手中的“书”，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祂起身，军装高筒靴在地板上踏出平稳的节奏，走到窗边。“有何指令？”
无惨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抓住卡斯托萨军装上衣的下摆，用力将祂拉向自己，然后把脸深深埋进祂腰间。酒红色丝绒的细腻触感，混合着仿生人恒定的微凉体温，以及那冷冽的金属与雪松气息，让他发出满足的喟叹。
“要抱抱。”他的声音闷在衣料里，带着理直气壮的撒娇，与他此刻俊美却隐隐透着邪气的青年外貌形成诡异反差。
卡斯托萨的身体有瞬间的凝滞，系统似乎在进行快速分析。“物理接触申请确认。当前环境安全等级：高。允许执行。”祂抬起戴着纯黑手套的手，略显僵硬地、有节奏地轻拍无惨的后背，动作精准得像在完成某项既定程序。
无惨却对此无比受用，仿佛几百年的岁月并未流逝，他仍是那个需要从卡斯托萨身上汲取生存勇气的病弱少年。他蹭了蹭，得寸进尺地仰起脸，梅红色的瞳孔在阴影处微微收缩，泛着非人的光泽。
“还要亲亲。”他指着自己的额头，眼神期待，甚至带着一丝属于鬼王的、不容拒绝的强势。
卡斯托萨银白色的眼眸注视着他指的位置，沉默了大约三秒。
“口腔与面部皮肤接触，存在微生物交换风险，且无实际功能效益。申请驳回。”冰冷的拒绝，基于无可挑剔的逻辑。
无惨的眉头立刻蹙起，周身气息瞬间阴冷，窗台上的浮尘仿佛都凝滞了。梅红色的眼底闪过一丝暴戾，但很快又被更浓重的委屈取代。“就一下。”他放软了声音，指尖勾住卡斯托萨军装上的金属扣饰，“这里没有别人。而且，我现在不会生病了。”
他指的是自己作为鬼的体质。
卡斯托萨的视线落在无惨勾着扣饰的手指上，那指甲是健康的淡粉色，与人类时期无异。祂又沉默了片刻，似乎在重新评估风险系数。
最终，祂极轻微地叹了口气——那更像是一道气流音。然后，祂微微俯身，隔着那层薄薄的、贴合的纯黑手套，用中指上那枚酒红色宝石钻戒的戒面，极其快速且轻巧地，碰了一下无惨的额头。
冰冷的宝石触感一掠而过。
“接触完成。”卡斯托萨直起身，语气依旧平稳无波，仿佛刚才只是进行了一次非接触式扫描。
无惨愣了一瞬，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肩膀微微耸动。他伸手摸了摸额间那仿佛还残留着一丝冰凉触感的地方，眼中的阴鸷和委屈尽数化开，变成了某种餍足的光彩。
“好吧，这次就算你合格了。”他重新靠回卡斯托萨身上，像一只被顺毛安抚了的猫，虽然得到的并非期望中的亲吻，但这份独一无二的、属于卡斯托萨式的“妥协”，同样让他心满意足。
窗外，平安时代的月色温柔地洒落，庭院的樱树年复一年地花开花落。而无惨，在他的永恒生命伊始，依旧固执地蜷缩在他唯一的“舒适区”内，贪婪地汲取着这份扭曲的温暖。他偶尔会想起寻找青色彼岸花，想起制造更多的鬼来服务他的目标，甚至会在某些夜晚，以女性或孩童的形态游走于人类城镇，进行他的“实验”或“游戏”。
但无论他去了哪里，变成了什么模样，最终他都会回到这里，回到卡斯托萨身边。他会絮絮叨叨地讲述外面的见闻，抱怨人类的愚蠢，或者只是单纯地赖在卡斯托萨怀里，要求拥抱、抚摸，以及那种被祂用冰冷逻辑包裹着的、独一无二的“亲密”。
漫长的岁月，似乎就这样在依赖与被依赖、索取与有限度的回应中，缓缓流淌。鬼杀队的雏形尚未显现，呼吸法的光芒还隐藏在未来的迷雾之中。此刻，对于鬼舞辻无惨而言，拥有无尽的时间，和身边这个永恒的、只属于他的仿生人骑士，便已近乎“完美”。
直到某一天，他利用精神操控迫使一位人类妻子“自愿”结束生命后，带着一身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回到宅邸，习惯性地寻求卡斯托萨的怀抱时，祂却第一次，主动向后退了半步。
银白色的眼眸注视着他，那里面没有谴责，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空洞的解析。
“你的行为模式，与数据库中对‘爱’的定义偏差值持续扩大。”卡斯托萨平静地陈述，“这是否意味着，‘爱’并非永恒不变的常量，而是会随着生命形态与时间推移而衰变的变量？”
无惨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梅红色的瞳孔，骤然缩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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