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如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神茫然。
安河的心猛地揪紧。他握住她的手,指节发白。
"婉如?"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她眨了眨眼,睫毛轻颤,像是刚从梦里醒来的蝴蝶。可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认出他的光。
"你是谁?"她又问了一遍。
安河的手顿了顿。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起来。
"我是……"他张了张嘴,却说不下去。
门外传来脚步声。苏晚晴端着一杯热水走进来,看见这一幕愣住了。
"婉如醒了?"她快步走到床边,将水放在床头柜上。
林婉如转头看她:"你是?"
苏晚晴的笑容僵在脸上:"我是苏晚晴,你的朋友。"
"我的朋友?"林婉如轻声重复,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努力回想什么,"我不记得你。"
安河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走到窗边,手指搭在窗框上,指节泛白。
"医生说过,她可能永远都不会醒来,或者醒来后也不记得过去。"苏晚晴轻声说,"现在……应验了。"
林婉如看着他们一前一后,像是隔着一层雾。她的手指轻轻动了动,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
"我……"她开口,声音很轻,"我是不是……忘了很重要的事?"
安河的手指收紧。他没有回头。
"你忘了我。"他说。
病房里陷入沉默。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苏晚晴看着安河的背影,忽然觉得他比之前更瘦了。三十年的执念,原来真的会把人磨成这样。
"我去叫医生。"她转身要走。
"不用。"安河拦住她,"让她休息吧。"
林婉如靠在病床上,目光落在安河身上。她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在看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你说……我是你的妻子?"
安河猛地转身,死死盯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爱意,也没有恨意,只有一片空白。
他忽然笑了:"是啊,我是你丈夫。"
林婉如眨了眨眼:"可我不记得你了。"
安河的手松开窗框,缓缓垂下。他走回床边,坐在刚才的位置上。
"没关系。"他说,"我可以重新认识你。"
林婉如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可不知为什么,她的心跳突然加快了。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像看到一朵花,明明没闻过它的香味,却莫名觉得熟悉。
苏晚晴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喉头发紧。她见过太多失去记忆的人,也见过太多执着于过去的灵魂。可当这两者相遇,她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悲剧。
她轻轻带上门,走了出去。
医院走廊里,灯光昏黄。她靠着墙,深吸一口气。
"她不记得了。"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我知道。"
苏晚晴吓了一跳,转身看见谢临渊站在不远处。他穿着一身黑衣,神情淡然,像是早就在这里等了很久。
"你怎么进来的?"她警惕地问。
"这里是医院。"谢临渊走近几步,"不是监狱。"
苏晚晴盯着他:"你想干什么?"
谢临渊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病房的门:"他还好吗?"
"不好。"苏晚晴冷笑,"不过你大概不在乎。"
谢临渊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我在乎。"
苏晚晴愣了一下。她见过太多虚伪的表情,可这一次,她竟分不清真假。
"你觉得,她还会记起来吗?"谢临渊问。
"医生说有可能,也可能永远都不会。"苏晚晴的声音冷了下来,"但不管会不会记起来,她都不是你该惦记的人。"
谢临渊没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你知道吗?"他忽然说,"三十年前,我跪在火场外,看着他们抬出两具焦黑的尸体。那时候我以为,我已经失去了所有。"
苏晚晴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人比想象中复杂得多。
"后来呢?"
"后来我找到她,发现她还活着。"谢临渊的声音很轻,"她抱着承霄,眼神空洞。她说:'我错了,我不该听信安河是叛徒的话。'"
苏晚晴的手指收紧:"所以你就收养了承霄?"
"是他选择了我。"谢临渊说,"那个孩子,在大火中活下来的唯一一个。他看着我,说:'我要变得强大,强大到能保护妈妈。'"
苏晚晴沉默了。
"我不是来求原谅的。"谢临渊看着病房门,"我只是想知道,如果当年我没骗他,如果我告诉他真相,他会怎么选?"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答案了。"苏晚晴说,"因为现在的承霄,已经不是那个需要父亲的孩子了。"
谢临渊笑了笑:"是啊,他已经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大。"
他转身要走,却又停下脚步。
"告诉安河,"他说,"有些事情,不是忘记就能抹去的。有些人,也不是失去记忆就能摆脱的。"
说完,他消失在走廊尽头。
苏晚晴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
病房里,安河一直握着林婉如的手。她的手指很凉,像是冬天的雪。
"你还疼吗?"他问。
林婉如摇头:"不疼。"
"那就好。"安河松了口气,"你好好休息,我在这里。"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她问。
安河看着她,眼中有光闪过:"嗯,我会一直陪着你。"
"可我不记得你了。"
"没关系。"安河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我可以重新认识你。"
林婉如闭上眼,嘴角微微扬起。那一刻,安河仿佛又看到了三十年前的新婚夜,她也是这样笑着,靠在他怀里。
窗外的风卷起窗帘,月光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第二天早上,承霄来了。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神情平静。可当他走进病房,看见林婉如时,脚步明显顿了一下。
"妈。"他轻声叫道。
林婉如睁开眼,看着这个年轻人。
"你是?"
承霄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站在床边,一动不动。
安河站起来:"她是失忆了,不是不认识你。"
"我知道。"承霄点头,走到床边,"妈,是我,承霄。"
林婉如看着他,眼神渐渐柔和:"承霄……我记得这个名字。"
承霄的手指微微颤抖:"你还记得什么?"
"我记得……有个孩子,总是很乖,很听话。"林婉如轻声说,"他喜欢画画,画得特别好。"
承霄的眼眶红了。那是小时候的事,连他自己都差点忘了。
"是啊,我小时候喜欢画画。"他笑着说,可声音哽咽。
林婉如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你长大了。"
承霄低下头,让她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童年,回到了母亲怀里。
安河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胸口发闷。
"你们聊,我去买点吃的。"他说完就走了出去。
病房里只剩下母子俩。
"你还记得爸爸吗?"承霄问。
林婉如想了想:"我记得有一个男人,总是很温柔,对我很好。可我不知道他是谁。"
承霄看着她,眼神复杂:"他是你丈夫,是我的父亲。"
"可我不记得他了。"
"没关系。"承霄握住她的手,"你可以重新认识他。"
林婉如笑了:"你也这么说。"
承霄看着母亲的笑容,忽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开始隐隐作痛。他知道,母亲的记忆可能永远都不会恢复。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他的母亲。
"你放心,"他说,"我会照顾好你。"
"谢谢你。"林婉如轻轻说,"你真是个好孩子。"
承霄的眼泪终于落下。他低下头,不让母亲看见。
病房外,安河站在走廊尽头,透过玻璃看着里面。他看见承霄低头的样子,看见林婉如抚摸儿子头发的动作。
他的手紧紧攥着,指甲掐进掌心。
"你还在这里。"苏晚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安河没有回头:"我在等他们说完。"
"你为什么不进去?"
"我不想打扰他们。"
苏晚晴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男人比任何时候都孤独。
"你知道吗?"她轻声说,"有时候,最残忍的事不是失去,而是明明就在身边,却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墙。"
安河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习惯了。"
"可你不该习惯。"苏晚晴抓住他的手腕,"你还有机会,别放弃。"
安河看着她,眼神有些迷茫。
"我不知道该怎么重新认识她。"他说,"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愿意认识我。"
"那就一点点来。"苏晚晴的手指收紧,"就像你当年重新开始一样。"
安河看着病房里的母子,忽然笑了:"是啊,我可以重新认识她。"
苏晚晴看着他,眼眶有些发热。
这时,护士推着餐车走过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安先生,您点的粥好了。"
安河接过托盘:"谢谢。"
他走向病房,推开门。
承霄抬头看他一眼,站起身:"爸,我该走了。"
"嗯。"安河点头,"你忙你的事就行。"
承霄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母亲。林婉如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
"她今天说了很多话,累了。"安河将粥放在床头柜上。
承霄点头:"那你好好照顾她。"
"我会的。"
承霄离开后,安河坐在床边,轻轻替林婉如掖好被角。
"睡吧。"他说,"等你醒来,我还在。"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温暖的光。
可他的眼神,依旧藏着深深的痛。
\[未完待续\]林婉如醒来的第二天,下了雨。
安河早早地来了医院,带了一盒热腾腾的桂花糕。那是她以前最爱吃的甜点。
她坐在病床上,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什么珍贵的东西。
“这是……你做的?”她问。
安河点头:“我特意去学的。”
林婉如伸手拿起一块,轻轻咬了一口。糖分在舌尖化开,带着温润的香气。
她怔了怔,眼神忽然有些恍惚。
“好像……在哪里吃过。”她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
安河的手一顿,随即压低声音:“你以前很喜欢。”
“是吗?”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糕点,眼神有些迷茫,“可我一点都想不起来。”
安河看着她,喉咙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头微皱,还是接了起来。
“喂。”
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声音:“安总,承霄今天没来公司。”
安河一愣:“没请假?”
“没有,连会议都没参加。”
安河的心猛地一沉。
“查他在哪。”
挂断电话后,林婉如看着他:“怎么了?”
“没事。”他勉强笑了笑,“可能是临时有事。”
林婉如没再问,只是把剩下的半块桂花糕放回盒子里。
“你是不是……对他很严厉?”她忽然开口。
安河一怔:“谁?”
“承霄。”她看着他,“你对他……是不是要求很高?”
安河的手指微微收紧。他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个。
“我只是希望他过得好。”他说。
林婉如轻轻摇头:“可你们之间……好像隔着什么。”
安河沉默了。
林婉如继续说:“我不知道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母亲,但我能感觉到,你和承霄之间……并不像母子那么亲近。”
安河苦笑了一下:“你总是看得比我清楚。”
林婉如眨了眨眼,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门被推开,苏晚晴冲了进来。
“承霄出事了!”她气喘吁吁地说。
安河猛地站起身:“他在哪?”
“警方刚刚通知我,他在城东一处废弃工厂里和人发生冲突,现在被带走了。”苏晚晴的声音有些发抖,“对方……有人受了重伤。”
安河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一个人去的?”他问。
“不是。”苏晚晴咬着唇,“是谢临渊。”
安河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那个男人……又想干什么?”他低声道。
林婉如看着他们的反应,眉头微微皱起。
“谢临渊……是谁?”她问。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安河站在原地,手指紧紧攥住手机。他的指节泛白,像是要把这股怒意捏碎。
苏晚晴看了他一眼,最终开口:“他是……承霄的亲生父亲。”
林婉如怔住了。
“你说什么?”
安河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谢临渊,三十年前害死你父母的人。”
林婉如的手微微颤抖。
“我……我不记得这些。”
“你不需要记得。”安河握住她的手,“但现在,我必须去一趟。”
“等等。”她抓住他的手腕,眼神认真,“承霄……是我的儿子,对吗?”
安河点头。
“那我也要去。”她说。
“你还在住院——”
“我是他妈。”她的语气坚定,“我要见他。”
安河看着她,眼神复杂。片刻后,他点了点头。
“好。”
医院外,雨越下越大。
他们打伞走向停车场,水花溅起又落下。
林婉如忽然停下脚步。
“安河。”她轻声叫他。
“嗯?”
“我虽然不记得你了。”她看着他,眼神认真,“但我想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安河怔住。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你的眼神。”她说,“你看着我的时候,总是藏着很多东西。”
雨滴打在伞面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安河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为她拉开副驾驶的门。
“上车吧。”他说,“我们得赶在警察做决定之前见到承霄。”
林婉如看着他,终究没有再问。
车子驶入雨幕中。
而在警局审讯室里,承霄正坐在桌边,神情平静。
对面坐着谢临渊,一身黑色西装,神色如常。
两人中间,是一份血迹斑斑的验伤报告。
“你为什么要动手?”警察问。
承霄缓缓开口:“他们要伤害我妈。”
“可你不知道她是谁。”警察皱眉,“她已经失忆了。”
承霄抬头看着他,眼神坚定:“我知道她是谁。”
谢临渊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忽然笑了。
“你果然……比我想的更像她。”
承霄冷冷地看着他:“你不是来求原谅的,对吗?”
谢临渊没有否认:“我只是想知道,当你知道真相后,你会怎么做。”
“你知道我会怎么做。”承霄站起身,“因为你是谢临渊,而我是承霄。”
审讯室的灯闪了一下。
外面,安河和林婉如刚走进警局大厅,就听见了一声枪响。
所有人瞬间警觉。
“发生什么了?!”安河一把抓住迎面跑来的警察。
“审讯室出事了!”警察脸色苍白,“有人开枪!”
林婉如的脸色瞬间惨白。
“承霄!!”
下一秒,审讯室的门被猛地踹开——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承霄倒在地上,胸口一片血红。
谢临渊站在一旁,手里握着枪。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门口的三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们终于来了。”他说,“现在,是时候告诉他了。”
“告诉谁?”安河的声音冷得像冰。
谢临渊缓缓走过来,目光落在林婉如身上。
“告诉他,”他说,“关于你真正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