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戏里戏外

一里之外，密林边缘。

那抹鲜艳的红衣并未远遁，白鹤淮停下脚步，悠然自得地掂了掂手中那个小巧的白色药瓶，唇角勾起一抹洞悉一切的讥诮弧度。

白鹤淮可引药蛇追踪的香凝膏？这种小伎俩也想骗过我？

她笑了笑，随手将药瓶丢在地上，一脚踩了过去，药膏四溅。她不屑地撇了撇嘴。

白鹤淮暗河的人，也就这点本事了。

山崖之下，苏喆低头看着地上残留的药瓶碎片，一条青花小蛇盘踞其上，优哉游哉地吐着蛇信。

苏昌河看来对方识破了喆叔你的伎俩啊，这才走出了多久，就把这药瓶给丢了。

苏昌河故意提高音量，同时不着痕迹地往苏禾身边凑了凑。

苏禾立刻后退一步，冷声道。

苏禾离我远点。

这一幕落在正俯身查看的苏喆眼里，再自然不过——不过是苏昌河这小子又一次的自讨没趣，碰了一鼻子灰。他如何能知，就在今晨天色未明之时，这两人还在苏禾那隐秘的碧翎小筑里，对坐于氤氲茶香之中，神色平静地推敲着今日行动的每一个细节，包括这看似“不合”的戏码该如何上演。

苏昌河做戏要做全套。

当时苏昌河笑着抿了口茶。

苏昌河待会我可要好好纠缠你了。

苏禾淡淡瞥他一眼。

苏禾别太过分。

苏昌河放心，我有分寸。

此刻，苏昌河完美扮演着那个死皮赖脸、不知进退的角色。

苏昌河小阿禾，别这么冷淡嘛，这荒山野岭的，我们好歹是同袍，理应互相照应，亲近些又何妨？

苏禾谁准你这么叫我？

"苏禾语气冰冷，却在苏喆转身的瞬间，对苏昌河使了个眼色——注意东南方向的动静。

苏喆将佛杖插在地上，俯下身将那青花小蛇收入怀中。

苏喆看来我们没搞错，我们放走的是真的神医。

一直沉默的苏禾忽然开口，她蹲下身，指尖轻触地上的药瓶碎片，放在鼻尖轻嗅。

苏禾她不仅识破了追踪的伎俩，还在药膏中加了另一味药。

苏昌河什么？

苏昌河挑眉，下意识地往前一步，似乎想阻止她接触可能有害的残留物。

苏禾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对苏昌河过度保护的动作视若无睹。

苏禾断魂草。

她语气平淡。

苏禾若是寻常追踪者继续用嗅觉追踪，不出三里就会头晕目眩。她这是在警告我们。

苏昌河听着她的分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暗藏的冰冷刃口，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棋逢对手的玩味，以及一丝早有准备的从容。

苏昌河还好，我也做了一些准备。

他说话时，目光状似无意地，始终落在苏禾清冷的侧脸上，仿佛在等待，或者说，在期待着她的评价。

苏喆哦？

苏喆握住了佛杖。

然而，苏昌河只是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目光依旧黏在苏禾身上，并无进一步解释或行动的意思。过了好一阵子，苏喆才反应了过来，语气中带上了几分被戏弄的不满和无奈。

苏喆你讲的准备，就是在这儿等啊！

苏昌河反而又凑近苏禾几分，几乎是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道，那姿态亲昵得近乎暧昧，但说出的话却冷静而清晰。

苏昌河谢家的刀，慕家的鬼，每一个都蠢蠢欲动，而我就不一样了，我很懒的，不如就跟在那些勤快的人后头，虽然会满上几步，但永远不会迟到。

这话看似是对苏喆的解释，实则眼神一直瞟向苏禾，带着几分讨巧的意味。

苏禾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苏禾自作聪明。若是让人抢先得手，看你如何向老爷子交代。

苏昌河这不是有你在嘛。

苏昌河笑得狡黠。

苏昌河最聪明的我和最强的喆叔，配上最敏锐的小阿禾，怎么会失手？

苏昌河故意又唤那个昵称，如愿看到苏禾"怒气冲冲"地瞪着他。然而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个称呼源于三年前那个月夜，两人在屋顶饮酒时的一句玩笑。

苏禾你再叫一声试试？

苏禾眸光一冷，碧翎扇"唰"地展开，锋利的扇缘直指苏昌河咽喉。

苏昌河立即举手作投降状，眼底却满是笑意。

苏昌河好好好，苏大家姐，苏大小姐，行了吧？

苏喆看着两人的互动，冷哼一声。

苏喆你透露了点消息给他们，他们两家都派人来这里了？哼，真的是个狡诈的小子。老爷子派出你，是铁了心要上位啊！

苏昌河哎，小阿禾。

苏昌河刻意又唤了一次那个昵称，在苏禾发作前迅速转移话题。

苏昌河喆叔，曾经暗河第一高手，上一任傀大人。有您在，我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苏昌河伸出手，一只信鸽落在了他的手掌之上。他取下信鸽腿上的信管，展开一看，眉头微挑。

苏昌河城郊废驿？那里的好戏快开场了。

他将信纸递给苏禾，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手指。

苏禾接过信纸快速扫过，冷哼一声。

苏禾你倒是算得准。

苏昌河走吧小阿禾，喆叔。

苏昌河心情颇佳地转身。

苏昌河我们苏家那位老爷子，该等着急了。

三人各怀心思地朝着城郊废驿疾行。苏昌河依旧时不时"骚扰"着苏禾，而苏禾也始终冷脸相对。这出戏他们已经演了整整两年，从苏昌河接手苏家杀手调度权开始，到如今争夺大家长之位的关键时刻。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每个看似针锋相对的背后，都是经年累月培养的默契；每个看似厌恶的回避，都是为了在众人面前完美掩饰他们真正的关系。

夜色渐深，三人很快来到了城郊废驿。破败的驿站隐在夜色中，只有几缕月光透过残破的窗棂洒落。

苏昌河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苏昌河眯起眼睛，看着驿站中隐约晃动的人影。

苏昌河谢家的人已经到了

苏禾不动声色地站到苏昌河身侧，这个位置既能互相照应，又不会显得太过亲密。

苏禾按计划行事。

她低声说，声音轻得只有苏昌河能听见。

苏昌河微微颔首，随即又换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故意往苏禾身边靠了靠。

苏昌河小阿禾，待会可要保护好我啊。

苏禾滚。

苏禾冷声回应，手却已经按在了碧翎扇上，随时准备出手。

苏喆看着两人，无奈地摇头。

苏喆你们两个，要打情骂俏等任务完成再说。

说着，他已经握紧佛杖，率先向驿站走去。

苏昌河与苏禾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接下来的这场戏，才是真正的考验。他们不仅要对付谢慕两家的高手，还要在苏喆面前继续维持彼此不和的假象。

然而当他们踏进驿站的刹那，苏昌河突然伸手拉住了苏禾。这个动作看似轻浮，实则是在阻止她踩中地上的机关。苏禾会意，故作恼怒地甩开他的手。

苏禾别碰我！

暗处，几双眼睛正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这场戏，还得继续演下去。直到他们真正掌控暗河的那一天，或许才能在人前坦然并肩。而现在，他们只需要继续扮演好各自的角色——一个心怀鬼胎死皮赖脸的追求者，和一个冷若冰霜的拒绝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