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你在想什么?”林晓的声音把我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我抬起头,看着她关切的脸,又低头看了看桌上那本属于陈阳的、却因为陆屿才到我手中的笔记本。
“林晓,”我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决定,“我想……给他发条消息。”
“发什么?”
“就说,谢谢他。”我拿起手机,解锁屏幕,在登山社的微信群里,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头像是雪山风景的账号。我点开他的头像,看着那个孤零零的“添加到通讯录”的蓝色按钮,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狂跳。
“光说谢谢怎么行!”林晓一把抢过我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操作着,“得这么说!”
她把手机举到我面前,只见好友申请的验证消息栏里,赫然写着一行字:
“陆屿学长,我是苏念。谢谢你那天背我下山,也谢谢陈阳学长的笔记,你的字……也很好看。”
我还没来得及阻止,林晓已经按下了“发送”键。
发送键被按下的瞬间,我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时间仿佛凝固了,屏幕上那个小小的、显示着“等待验证”的灰色方框,像一个无情的审判官,宣判着我的忐忑。
“林晓!你干嘛!”我急得快哭了,伸手去抢手机。
“别动!发出去了就不能撤回,那多怂啊!”林晓把手机高高举起,像护着一个战利品,“相信我,这叫‘直球攻击’!对付陆屿那种闷骚,就得用这招!”
我绝望地捂住脸,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完蛋了。什么叫“你的字也很好看”?我根本没看过他的字!这简直就是当面撒谎,还是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他肯定会觉得我是个轻浮又奇怪的女生。
手机在我手里震动了一下。
是微信的提示音。
我和林晓像两只被惊动的土拨鼠,猛地凑到屏幕前。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一条新的好友通知: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下面紧跟着一条来自他的消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只有四个字,和一个问号。
“脚怎么样了?”
没有质问,没有嘲讽,甚至没有对那句“你的字也很好看”的任何反应。他就这样轻飘飘地绕了过去,仿佛那句让我羞耻到想钻地缝的话根本不存在。他的头像还是那座冷峻的雪山,对话框的背景一片空白,一如他给人的感觉,干净,疏离,却又带着一丝无法忽视的关切。
“你看你看!”林晓激动地晃着我的肩膀,“他关心你!他第一句话就问你的脚!有戏,绝对有戏!”
我盯着那四个字,心里五味杂陈。我慢慢地打字回复:“好多了,已经可以慢慢走了。谢谢学长关心。”
发送。
然后,又是漫长的等待。这一次,对话框的那头再也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的生活就在这种甜蜜又煎熬的等待中度过。脚踝在林晓的精心照料下,一天天消肿,从一开始的青紫色,慢慢变成了淡淡的黄色。终于,在周末来临前,我已经可以脱掉那厚重的绷带,小心翼翼地、像刚学走路的婴儿一样,在宿舍里缓慢行走了。
落下的功课堆积如山,尤其是那门以严苛著称的《中国文学史》。我翻开陈阳那本字迹龙飞凤舞的笔记,感觉像在看天书。不行,我必须去图书馆,把这些天落下的内容全都补回来。
周六下午,阳光正好。我换上了那双新买的跑鞋,背上书包,书包里装着那本深蓝色的笔记,像揣着一个烫手的山芋。林晓要去参加街舞社的活动,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我站在镜子前,犹豫了半天,还是把头发散了下来,又轻轻拍了拍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白的脸颊。
南大的图书馆像一座庄严的殿堂,空气里弥漫着旧书页和木质书架混合的独特香气。周末的自习室里座无虚席,放眼望去,全是埋头苦读的身影。我背着包,一瘸一拐地在书架间穿行,脚步放得极轻,生怕自己走路时那一点点不协调的动静会打扰到这片宁静。
我绕着三楼的社科阅览室走了整整两圈,每一个靠窗的、光线好的位置都早已被占领。我有些泄气,正准备找个角落将就一下,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最里排靠窗的位置。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就在那儿,一片金色的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温柔地洒在一张书桌上。一个穿着白色卫衣的男生正坐在桌前,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看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阳光将他的侧脸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连发梢都染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他手指修长,在键盘上不紧不慢地敲击着,发出极轻微的、富有节奏的声响。
是陆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