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晨光刚漫过街角的酒旗,苏昌河便与苏暮雨并肩踱到了聚财楼对面的“望湖茶馆”。
临窗的桌前,叶鼎之已斟好了四盏凉茶,慕雨墨则支着肘,指尖轻点着桌面,见二人进来,眼尾立刻挑出几分戏谑。
“雨哥,昨日你可是人间蒸发了?”慕雨墨身子微微前倾。
目光在苏暮雨微红的耳尖上打了个转,语气里的打趣藏都藏不住“回来时我把住处翻了半遍,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苏暮雨垂眸捻起茶盏,指尖微紧,耳尖的绯红又深了些,却没应声。
苏昌河见状轻笑出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对慕雨墨摆了摆手“小丫头片子别拿你雨哥寻开心,他既来了,自然是与我在一处。”
说着递了个眼神过去,才算替苏暮雨解了围。
叶鼎之适时打圆场,指尖叩了叩桌面,目光扫过对面人声鼎沸的聚财楼“好了好了,玩笑归玩笑,还是琢磨琢磨怎么进去查吧。
那聚财楼守卫森严,正门进去容易被盯梢。
苏昌河抬眼望向聚财楼的飞檐,唇角勾出一抹笃定的笑,指尖在桌案上划了个简单的分区。
“这有何难?咱们分头行动。我和叶兄装作乡下来的土财主,进去赌几把混个脸熟,引开他们的注意力;木鱼和雨墨你俩心思细,去探查暗河的入口。”
传闻聚财楼的暗河连通城外,定是藏在不起眼的地方。
几人对视一眼,都觉这计策妥当,当即起身结账。
苏昌河摸出几锭沉甸甸的银子揣进袖袋,故意把衣摆弄得有些褶皱,又让叶鼎之捋乱了些许发髻,二人相视一笑,大摇大摆地往聚财楼正门去了。
这边慕雨墨则拉着苏暮雨绕到聚财楼后侧的巷弄。
巷子里堆着几筐干柴,墙角爬满了青苔,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油烟味。
慕雨墨示意苏暮雨噤声,自己则踮着脚凑到后窗下,侧耳细听里头的动静,一双杏眼警惕地扫过墙面的砖缝与地面的石板。
苏暮雨则守在巷口,目光锐利如鹰,留意着往来的伙计与守卫,指尖始终按在腰间的剑柄上,稍有异动便要出手。
二人沿着墙根慢慢挪动,走到巷尾时,慕雨墨忽然停住脚步,蹲下身指尖拂过一块边缘略新的青石板。
那石板比周遭的略低半寸,缝隙里还嵌着些湿润的河泥,与巷中干燥的地面截然不同。
她抬头对苏暮雨使了个眼色,二人合力将石板轻轻掀开。
底下赫然是个黑黢黢的洞口,一股带着水汽的腥气扑面而来,隐约能听见潺潺的水流声。
苏暮雨点燃随身带的火折子,火光映出洞口往下延伸的石阶,壁上还挂着未干的水珠,显然是常有人往来。
慕雨墨探头看了看,又摸了摸石阶上的磨损痕迹,低声道“应该就是这儿了,石阶磨得这么光,定是暗河的入口。”
苏暮雨颔首,将石板半掩回去,只留一道细缝通风,又在旁边的柴筐上做了个极隐蔽的刻痕。
二人确认无误,便悄悄退出巷弄,绕到聚财楼正门不远处的茶摊旁,等着苏昌河与叶鼎之出来。
此时楼内已传来骰子落碗的脆响,想来那二人的“戏码”,正演得热闹。
茶摊的伙计刚添上第三瓢热水,聚财楼的朱漆大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苏昌河摇着把折扇,脸上挂着几分志得意满的笑,叶鼎之跟在一旁。
手里掂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时不时还懊恼地拍一下大腿,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拌着嘴,活脱脱两个赌赢了几分便忘形的乡绅。
“可算出来了,”慕雨墨立刻迎上去,故意压低声音,眼角扫过门口探头探脑的守卫,“我们找到地方了。”
苏昌河的折扇猛地一收,方才的嬉皮笑脸淡了大半,只不动声色地对叶鼎之递了个眼色。
叶鼎之会意,摸出碎银付了茶钱,四人借着人群掩护,慢慢退到街角的窄巷里。
“巷尾第三块青石板下,”苏暮雨率先开口,指尖在掌心比划着方位。
“掀开是石阶,壁上有水汽,石阶磨损得厉害,应该是常用的入口,我已经做了记号。”
他说着指了指袖中“还取了点缝隙里的河泥,腥气重,混着点船板的木屑,暗河通往窗外的里头定是停了船。”
慕雨墨补充道“后侧守卫不多,就两个伙计轮班,只是巷口堆着柴,进出得小心别碰出声响。方才我听见里头有人说今晚亥时运货,估摸着是要从暗河走。”
叶鼎之攥了攥拳,眼中闪过一丝锐光“那便定在亥时?我和昌河从正门混进去缠住他们,你们俩从暗河入口摸进去,里应外合?”
“不可,”苏昌河摆了摆手,折扇敲了敲掌心。
“正门守卫虽被我们引开些注意力,但亥时是运货的关键时候,定是加了防备。”
“不如这样叶兄随我再进去一趟,就说方才手气好,要赌把大的,缠着账房和管事。”
“雨墨你去巷口盯着守卫,等他们换班的空当,和木鱼一起下暗河。”他顿了顿又道
“暗河里头情况不明,木鱼你带好火折子,找到货船先别轻举妄动,等我这边发出信号再动手。”
四人敲定计策,苏昌河和叶鼎之又整了整衣袍,故意吵吵嚷嚷地再次撞进聚财楼。
这次管事亲自迎了上来,眼神里虽有审视,却架不住二人掏出的银子实在诱人,立马引着去了二楼的雅间。
日头渐渐沉下去,巷弄里的光线越来越暗。慕雨墨靠在墙根,手里转着枚铜钱,盯着那两个轮班的伙计。
亥时的梆子刚敲过,其中一个伙计果然打着哈欠往茅房去了,另一个也低头扒拉着手里的算盘,昏昏欲睡。
“就是现在。”苏暮雨低声道,二人猫着腰溜进巷尾,借着夜色掀开青石板。
洞口的水汽更重了,火折子的光在黑暗里只能照出丈许远的路。石阶又陡又滑,慕雨墨好几次险些摔倒,都被苏暮雨伸手稳稳扶住。
往下走了约莫二十级台阶,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丈宽的暗河横在面前,水面泛着冷光,岸边停着两艘乌篷船,船夫裹着黑衣,正低头检查船绳。
船舱里堆着几个封得严实的木箱,隐约能闻到淡淡的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