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屹辰那句石破天惊的“星辰论”，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冰水，瞬间引发了难以想象的爆炸性效果。
台下的哗然、惊呼、窃窃私语几乎要掀翻礼堂的屋顶。聚光灯炙烤着舞台上两个身影，大屏幕上清晰地映出林惑骤然变色的脸和沈屹辰那近乎偏执的专注眼神。
主持人彻底慌了神，语无伦次地试图圆场，但她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更大的声浪里。
林惑只觉得所有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耳边嗡嗡作响，脸颊滚烫。他死死地瞪着沈屹辰，琥珀色的眼眸里燃烧着滔天的怒火和一种被当众扒光般的羞耻感。
这个混蛋！他怎么敢？！在全校师生面前？！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想冲上去揪住沈屹辰的衣领，质问他是不是彻底疯了！
然而，在他动作之前，沈屹辰却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率先转身，步履有些匆忙，甚至带着一丝仓皇地，径直走向了后台。将那一片混乱和无数道探究的目光，留给了林惑一个人。
林惑僵在原地，承受着台下无数意味不明的注视，只觉得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镇定，没有当场失态。
后台同样乱成一团。负责老师脸色铁青，一边安抚躁动的人群，一边用严厉的眼神扫过刚刚走下台的沈屹辰。沈屹辰却仿佛没有看见，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微微仰着头，闭着眼睛，胸口起伏，吊着绷带的手臂垂在身侧，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孤注一掷后的疲惫和……一种奇异的平静。
陆景明和苏小小挤到他身边，脸上写满了焦急和担忧。
“屹辰！你……你刚才在说什么啊！”苏小小急得直跺脚。
陆景明则相对冷静，但眉头也拧成了死结：“你太冲动了。这下麻烦大了。”
沈屹辰缓缓睁开眼，黑眸中一片沉寂，他低声说，声音沙哑：“我知道。”
他知道后果，但他还是说了。
林惑在台上勉强撑到采访环节结束，几乎是立刻冲下了舞台，一头扎进了后台。他一眼就看到了靠在墙边的沈屹辰，以及围在他身边的陆景明和苏小小。
怒火如同岩浆般喷涌，林惑几步冲过去，一把推开陆景明，揪住沈屹辰的衣领（幸好是右边），将他狠狠按在墙上，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压得极低，却充满了骇人的戾气：
“沈屹辰！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非要搞得所有人都下不来台你才满意是不是？！”
沈屹辰被他揪着衣领，后背撞在墙上，牵扯到受伤的手臂，痛得他闷哼一声，脸色更白了几分。但他没有挣扎，只是抬起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盛怒中的林惑，黑眸中翻涌着痛苦、歉疚，却唯独没有后悔。
“对不起……”他哑声说，“但我说的……是实话。”
“去你妈的实话！”林惑低吼，另一只手握成拳头，几乎要挥上去，但看着沈屹辰苍白的脸和胸前刺眼的石膏，那拳头终究还是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他猛地松开沈屹辰，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后退两步，胸口剧烈起伏。
“疯子……你就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转身，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喧闹的后台，他现在需要冷静，需要远离这个让他失控的源头。
校庆的压轴节目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中上演，但几乎所有人的心思，都已经不在舞台上了。论坛再次以惊人的速度被刷爆，各种角度的照片、视频片段、以及各种分析和猜测甚嚣尘上。
“实锤了！沈屹辰当众告白！”
“对象是林惑！我的世界观崩塌了！”
“所以之前失忆是假的？是为了追妻？”
“这剧情也太刺激了！”
“林惑当时的表情……像是要杀人。”
“所以这是双向奔赴还是单相思啊？”
风暴，彻底成形。
庆典结束后，学生们陆续散去，但议论声却久久不散。林惑避开人群，独自一人待在空无一人的学生会办公室，将门反锁，靠在门板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沈屹辰在聚光灯下看他的眼神，和那句如同魔咒般的话。
“……像星辰一样，耀眼，夺目，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还有那本日记里，那些压抑的、扭曲的、却又无比真实的字句。
愤怒依旧存在，被当众“表白”的窘迫和羞耻也挥之不去。但除此之外，一种更深的、连他自己都感到恐惧的悸动，在心底悄然滋生。
沈屹辰的感情，沉重，偏执，甚至有些病态。但不可否认，那是真实的，炽热的，如同岩浆，足以将人灼伤，也足以……将人吞噬。
他该怎么办？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
林惑身体一僵，没有动。
“林惑，是我。”门外传来陆景明的声音，“开门，我们谈谈。”
林惑沉默了片刻，还是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只有陆景明一个人，苏小小和沈屹辰都不在。
陆景明走进来，反手关上门，看着林惑难看的脸色，叹了口气：“屹辰被马主任叫去谈话了。”
林惑冷笑一声：“活该。”
“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陆景明推了推眼镜，语气严肃，“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屹辰他……这次做得确实过分，但他……或许有他的苦衷。”
“苦衷？”林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有什么苦衷？需要用这种方式把所有人都拖下水？”
陆景明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林惑，你和屹辰认识这么多年，你真的觉得，他是一个会无缘无故、处心积虑去戏弄别人的人吗？”
林惑抿紧了唇，没有回答。
“他之前的行为，包括……可能存在的伪装，或许方式极端，令人难以接受。”陆景明缓缓说道，“但我能感觉到，他对你的……在意，是真的。可能比我们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深，都要早。”
林惑的心猛地一跳。
“那本日记，”陆景明看着他，目光锐利，“你应该看过了吧？”
林惑瞳孔微缩，猛地看向陆景明：“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陆景明语气平静，“屹辰之前状态很不稳定，有一次喝醉了，含糊地提过几句关于日记和密码的事情……结合他后来‘失忆’后的表现，不难猜到。”
林惑再次沉默。连陆景明都知道……
“他现在人在哪里？”林惑忽然问道，声音有些干涩。
“和马主任谈完话，应该回公寓了吧。”陆景明看着他，“你……要去见他吗？”
林惑没有回答。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和远处教学楼上零星亮着的灯火。
沈屹辰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蛮横地闯入他的生活，将他熟悉的一切搅得天翻地覆。
而现在，这场风暴的中心，正等待着他。
他该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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