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清晨,听雪院的梅花已谢了大半,枝头冒出嫩绿的新叶,沾着晨露,透着勃勃生机。李曦雨是被院外的鸟鸣吵醒的,睁开眼时,天刚蒙蒙亮,窗纸透着淡淡的青灰色,隔壁房间传来李曦雪练剑的轻响——“碎雪”剑划破空气,带着极淡的寒气,却不再像从前那般凌厉,反而像春风拂过水面,温和而绵长。
她翻身下床,趿着鞋跑到窗边,撩开窗纱一角——庭院里,李曦雪身着银灰色劲装,正对着老梅练剑。“寒雪剑法”的招式缓缓展开,剑尖凝着一缕冰蓝色的内力,却不伤人,只是轻轻拂过梅枝,将枝头的晨露抖落,滴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剑光起落间,她的身形与新叶、晨露融为一体,宛如一幅流动的水墨丹青。
“三姐的剑法,越来越好看了。”李曦雨轻声感叹,伸手摸了摸枕边的“流云剑”——剑鞘上的云纹被她摩挲得发亮,这是她此次回青云剑派前,李曦雪特意为她重铸的,剑身淬了极淡的寒冰,既能伤人,又不会冻伤自己,是真正适合她的剑。
“小雨姑娘,醒啦?”春桃端着洗漱的水盆走进来,见她趴在窗边,笑着说,“小姐说你今日要去京郊看春耕,特意让厨房备了葱油饼,热乎着呢,快洗漱好来吃。”
李曦雨连忙应着,洗漱完毕后跑到前厅,果然见桌上摆着一碟葱油饼,金黄酥脆,还冒着热气,旁边放着一碗小米粥,飘着几粒红枣。李曦雪已练完剑,正坐在桌边擦剑,“碎雪”剑上的寒气渐渐散去,剑鞘恢复了温润的光泽。
“三姐,你练剑时,为什么不用‘雪刃焚天’了?”李曦雨拿起一块葱油饼,咬了一大口,含糊地问,“师父说,‘雪刃焚天’是最厉害的招式,不用的话,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李曦雪放下布巾,给她碗里添了勺粥,语气温和:“武功的厉害,不在于招式有多狠,而在于用剑的人心境。如今太平无事,‘雪刃焚天’的戾气太重,用它来伤花草、惊飞鸟,反而可惜了。”她指尖轻轻一点桌角的青瓷瓶,瓶中插着的几枝桃花,竟在内力催动下缓缓绽放,粉色的花瓣层层叠叠,映着晨光,格外好看,“你看,内力也可以用来护花,不一定非要伤人。”
李曦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也明白,三姐不再像从前那般需要靠狠厉的招式保护自己了——如今的她,身边有太多想守护的人,也有太多人愿意守护她,剑中的戾气,自然就淡了。
吃过早饭,两人骑马向京郊出发。“踏雪”白马走在前面,步伐稳健,李曦雨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小马,跟在后面,时不时伸手去够路边的柳枝,笑声清脆,像山间的溪流。官道两旁的农田里,百姓们早已忙碌起来,有的弯腰插秧,有的挥着锄头除草,牛叫声、说笑声、锄头碰撞泥土的声音交织在一起,透着浓浓的烟火气。
“三姐,你看!那是我们上次保护的种子库!”李曦雨指着远处的木楼,兴奋地喊道。种子库外,几名破锋营士兵正巡逻,腰间的长枪擦得发亮,见到李曦雪,连忙单膝跪地:“参见统领!”
李曦雪翻身下马,示意他们起身:“种子都分发下去了?百姓们春耕顺利吗?”
“都分发下去了!”领头的士兵笑着回答,“托统领的福,今年的种子发芽率特别高,百姓们都说,今年定是个丰收年!您看那边,王大爷家的田,秧苗都已经半尺高了。”
顺着士兵指的方向望去,一片绿油油的秧苗在晨光中舒展叶片,像一块巨大的绿毯铺在田野上。一位老农正弯腰查看秧苗,花白的头发沾着晨露,脸上却满是笑意。李曦雪走上前,轻声问道:“老伯,今年的秧苗,长得怎么样?”
老农抬起头,认出了她,连忙放下锄头,躬身行礼:“见过武神大人!今年的秧苗好得很,比去年壮实多了,多亏了大人护住了种子库,不然我们这些庄稼人,今年可就没活路了!”他伸手拂过秧苗,叶片上的晨露滚落,“您看,这叶子多绿,再过两个月,就能抽穗了!”
李曦雪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秧苗——叶片柔嫩,却透着韧劲,是生命力旺盛的样子。她指尖凝出一缕温和的内力,轻轻注入土壤中——内力顺着根系流转,秧苗似乎更精神了些,叶片微微舒展,像是在回应她的善意。“老伯,好好照料,今年定能丰收。”
“哎!哎!”老农连连点头,眼中满是感激,“等秋收了,我一定挑最好的粮食,给大人送来!”
李曦雨跟在后面,看着李曦雪和老农说话的样子,忽然觉得,三姐比青云剑派的师父们更厉害——师父们只会教武功,而三姐,能用武功护着种子库,能用内力滋养秧苗,能让百姓们笑得这么开心。她走到田埂边,学着李曦雪的样子,指尖也凝出一缕内力,轻轻碰了碰秧苗——内力太浅,没能像三姐那样让秧苗舒展,却也让叶片上的晨露抖落,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在田埂上走了许久,看过了插秧的农田,也看过了播种的麦田。每遇到一位百姓,李曦雪都会停下脚步,问问春耕的情况,偶尔帮着扶正歪掉的秧苗,或是用内力帮干旱的麦田滋润土壤。百姓们起初还有些拘谨,后来见她温和亲切,便渐渐放开了,围着她说说笑笑,有的拉着她看自家的秧苗,有的塞给她刚摘的草莓,还有的要留她吃午饭,热闹得像一家人。
“大人,您尝尝这个草莓,刚从地里摘的,甜得很!”一个穿着碎花布裙的小姑娘,捧着一捧红彤彤的草莓,递到李曦雪面前,小脸上满是期待。
李曦雪接过一颗,放在嘴里——果肉多汁,甜中带着微酸,是田野里自然生长的味道。她笑着点点头:“好吃,比城里买的甜。”
小姑娘得意地扬起下巴:“这是我和娘一起种的,等熟了,我再给大人送些去!”
李曦雨凑过来,也拿起一颗草莓,咬了一口,甜得眯起了眼睛:“真甜!比青云剑派的野果还甜!”
百姓们见她可爱,纷纷笑着给她塞水果、点心,不一会儿,她的怀里就抱满了东西,像个小刺猬。李曦雪看着她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伸手帮她接过一些,对百姓们说:“多谢大家的心意,我们心领了,东西就不收了,你们留着自己吃,或是拿到集市上卖,换些钱补贴家用。”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秦风骑着马,神色慌张地跑过来:“统领,不好了!京郊的李家村,来了一群山贼,抢了百姓的粮食,还伤了人!”
李曦雪心中一凛,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春耕时节,百姓们本就辛苦,这些山贼竟敢在此时作乱,简直是胆大包天。“山贼有多少人?现在在哪?”
“大概有五十人,都带着刀枪,抢了粮食后,往东边的黑松林跑了!”秦风喘着气,“我已经派人去追了,怕他们伤害更多百姓,特来请您过去!”
“走!”李曦雪翻身上马,对李曦雨说,“你留在这里,等我回来,不要乱跑。”
“我也要去!”李曦雨连忙抓住她的衣袖,眼中满是坚定,“我能帮你!我的‘流云步’快,能追上他们!”
李曦雪犹豫了一下,见她眼神坚决,知道劝不住,便点头:“好,但你一定要跟在我身后,不许靠近山贼的刀枪,明白吗?”
“明白!”李曦雨连忙翻身上马,紧紧跟在李曦雪身后。
两人一马当先,向黑松林的方向疾驰而去。“踏雪”白马的速度极快,耳边的风声呼啸,路边的树木飞速后退。李曦雪的脸色凝重——京郊向来太平,自从破锋营驻守后,更是很少有山贼作乱,这群山贼竟敢如此嚣张,恐怕不简单,或许是北狄细作伪装的,想趁机扰乱春耕。
黑松林位于京郊东侧,树木茂密,枝叶交错,阳光很难穿透,林子里阴暗潮湿,地面上铺满了厚厚的松针,走在上面悄无声息。刚进入松林,就听到前方传来百姓的哭喊声和山贼的叫嚣声。
“放下粮食!饶你们不死!”一个粗哑的声音喊道,“不然,别怪爷爷们刀下无情!”
李曦雪示意秦风带人从两侧包抄,自己则带着李曦雨,足尖轻点,“雪影迷踪步”施展到极致,身形如两道影子,悄无声息地靠近。只见林中空地上,五十多个山贼围着十几个百姓,手中的刀枪指着百姓的胸口,地上散落着几个粮袋,一个老妇人躺在地上,额头流着血,哭得撕心裂肺。
“住手!”李曦雪的声音冰冷,从树上飘下,落在空地上。
山贼们吓了一跳,纷纷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银灰色劲装的女子,站在松枝上,腰间悬着一把长剑,眼神冷冽,宛如雪中的武神,周身的寒气让林子里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哪来的臭娘们,敢管爷爷们的事?”领头的山贼是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握着一把鬼头刀,嚣张地喊道,“识相的赶紧滚,不然,爷爷连你一起砍了!”
李曦雪没有说话,足尖轻点松枝,身形骤然掠下,“碎雪”剑出鞘,冰蓝色的剑气瞬间弥漫开来。她没有下杀手,只是用剑气挑飞了山贼手中的刀枪,点中他们的穴位——山贼们手中的兵器纷纷落地,身体僵住,动弹不得,只剩下满脸的惊恐。
李曦雨跟在后面,“流云步”施展得恰到好处,身形闪过掉落的刀枪,跑到老妇人身边,小心翼翼地扶起她:“老奶奶,您没事吧?我帮您包扎伤口。”她从怀中取出春桃给她的布条,轻轻擦去老妇人额头上的血迹,动作生疏却认真。
“多谢……多谢姑娘……”老妇人哭着说,“他们抢了我们的粮食,那是我们一家今年的口粮啊……”
李曦雪走到领头的山贼面前,剑尖指着他的咽喉,冷声问道:“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抢百姓的粮食?是不是北狄细作?”
山贼脸色惨白,却还嘴硬:“我们就是普通山贼,不是什么细作!这荒山野岭的,抢点粮食怎么了?”
李曦雪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剑尖微微下沉,剑气划破他的衣袖,露出手臂上的刺青——那是一个狼头图案,与北狄骑兵的刺青一模一样!“还敢狡辩?”她的声音更冷,“说,是谁派你们来的?目的是什么?”
山贼见被识破,再也不敢嘴硬,吓得浑身发抖:“是……是北狄的人!他们给了我们钱,让我们抢百姓的粮食,扰乱春耕,说这样就能让赤肖国闹饥荒,他们好趁机攻打雁门关!求大人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果然是北狄的阴谋!李曦雪握紧拳头,心中的怒火更盛——北狄王表面求和,暗地里却屡屡搞小动作,烧种子库、抢粮食,就是想从根基上动摇赤肖国,让百姓们流离失所,让国家陷入动荡。
“秦风,”李曦雪转头,语气郑重,“把这些山贼捆好,交给官府严加审问,务必挖出他们背后的北狄细作。另外,派人护送百姓们回家,给受伤的人送去伤药和粮食,损失的粮食,从破锋营的军粮里补发给他们。”
“是!”秦风抱拳领命,开始指挥士兵处理山贼,护送百姓。
李曦雨扶着老妇人,看着她额头上的伤口,眼中满是心疼:“老奶奶,您别担心,我们会帮您把粮食找回来,还会给您送伤药,您的伤很快就会好的。”
老妇人感激地看着她,又看向李曦雪,跪在地上,对着她磕头:“多谢武神大人!多谢姑娘!若不是你们,我们这些百姓,可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李曦雪连忙扶起她,语气温和:“老奶奶快起来,保护百姓是我的责任。以后若是再遇到山贼,就去附近的破锋营哨所报信,士兵们会保护你们的。”
百姓们纷纷跪地磕头,感谢李曦雪的救命之恩。李曦雪一一扶起他们,看着秦风派人将粮食装上车,护送他们离开,才松了口气。
“三姐,北狄人真坏,总是欺负我们。”李曦雨站在她身边,语气带着几分愤怒,“等我武功学好了,我就去雁门关,帮张毅将军打北狄人!”
李曦雪摸了摸她的头,眼中满是欣慰:“好,等你武功学好了,我们一起去雁门关。但现在,我们要先守护好这里的百姓,守护好他们的春耕,不让北狄人的阴谋得逞。”
两人走出黑松林时,已是正午。阳光透过枝叶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李曦雨牵着小马,走在李曦雪身边,忽然开口:“三姐,我以前觉得,武功最高的人,就是能打败最多坏人的人。但现在我知道,武功最高的人,是能守护最多人的人。”
李曦雪转头看向她,眼中满是柔和:“你说得对。武功再高,若是不能守护想守护的人,那也只是空有力量。真正的强者,不是靠杀人来证明自己,而是靠守护来赢得尊重。”
回到听雪院时,春桃早已做好了午饭,见她们回来,连忙迎上来:“小姐,小雨姑娘,你们可算回来了!我听说京郊有山贼,担心死了!你们没事吧?”
“没事,”李曦雪笑着摇头,“山贼已经被抓住了,百姓们也都安全了。”
春桃松了口气,连忙端上饭菜:“快吃饭吧,菜都快凉了。今日做了你们爱吃的糖醋排骨,还有小雨姑娘喜欢的炒青菜。”
三人围坐在桌前,吃着午饭,谈论着今日的事。李曦雨绘声绘色地讲着如何帮老妇人包扎伤口,如何看着三姐用剑气挑飞山贼的刀枪,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李曦雪安静地听着,偶尔给她夹一块排骨,春桃则笑着附和,房间里满是温馨的笑声。
午后,李曦雪坐在书房里,处理着破锋营的公文。李曦雨趴在桌边,临摹着“流云剑”的剑谱,偶尔遇到不懂的地方,就抬头问李曦雪。阳光透过窗棂洒在纸上,映着两人的身影,安静而美好。
“三姐,”李曦雨忽然停下笔,抬头看着她,“等我从青云剑派学成回来,我能不能留在你身边,帮你守护百姓?我不想做什么江湖侠女了,我想做和你一样的人,用武功护着大家,看着大家好好种地、好好吃饭、好好生活。”
李曦雪放下手中的笔,走到她身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好,等你学成回来,我们一起守护百姓,一起看着这片土地上的庄稼丰收,看着孩子们健康长大,看着老人们安享晚年。”
李曦雨重重点头,拿起笔,继续临摹剑谱。笔尖划过纸面,留下工整的字迹,剑谱上的每一个招式,都仿佛承载着她的决心——不再是为了自己厉害,而是为了守护身边的人,守护这片充满烟火气的土地。
傍晚时分,李瑾派人送来消息,说官府从山贼口中挖出了更多线索,这群山贼背后果然有北狄细作在指挥,目前已抓获了三名细作,正在进一步审问。李曦雪看完消息,将纸条放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心中默默想着——北狄的阴谋一次次被挫败,他们定不会善罢甘休,但她不会退缩。只要她还在,就会守住这片土地,守住百姓们的春耕,守住这人间的炊烟。
夜幕降临,听雪院的灯笼被点亮。李曦雪和李曦雨坐在廊下,看着庭院里的新叶,听着远处的打更声。春桃端来两碗绿豆汤,放在石桌上:“天热了,喝点绿豆汤解暑。小姐,小雨姑娘,你们今日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吧。”
李曦雪接过绿豆汤,喝了一口——清甜的绿豆汤滑入喉咙,驱散了午后的燥热。她抬头看向夜空,繁星点点,月光洒在庭院里,新叶泛着淡淡的银光。身边的李曦雨靠在她的肩头,渐渐睡熟,嘴角还带着笑意,或许是梦到了丰收的田野,或许是梦到了百姓们的笑脸。
李曦雪轻轻拍着妹妹的背,心中一片安宁。她知道,未来或许还会有风雨,北狄或许还会有新的阴谋,江湖或许还会有异动,但她不再害怕。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