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风,带着麦香吹进听雪院时,李曦雨已回青云剑派半月有余。庭院里的老梅枝繁叶茂,嫩绿的叶片在风中摇曳,阳光透过枝叶洒在青石板上,形成斑驳的光影。李曦雪坐在廊下,手中握着一封书信,是李曦雨昨日派人送来的,字迹比从前工整了许多,字里行间满是对剑术的钻研与对秋收的期待:“三姐,师父说我‘流云步’已练至大成,下月便可学‘流云剑法’的进阶招式。京郊的麦子该黄了吧?等我回来,要和你一起去看百姓们收割,听说新麦磨的面粉,做出来的馒头格外香……”
春桃端着一碗冰镇绿豆汤走过来,见她看着书信笑,便也笑着说:“小雨姑娘倒是有心,知道您惦记着京郊的麦子,特意在信里提了。刚才秦风将军派人来报,说京郊的麦子已经黄透了,百姓们这几日就要开始收割,问您要不要去看看。”
李曦雪放下书信,接过绿豆汤,喝了一口——清甜的凉意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夏日的燥热。她抬头望向京郊的方向,仿佛已看到无边的麦田翻着金浪,百姓们弯腰收割,镰刀挥动间,满是丰收的喜悦。“去,明日一早就去。”她轻声说,“顺便去看看破锋营的士兵们,他们这几日也在帮百姓们收割,辛苦他们了。”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李曦雪便骑着“踏雪”白马出发了。京郊的官道上,随处可见拉着镰刀、推着板车的百姓,个个脸上带着笑意,互相招呼着往麦田走。“武神大人早!”一个推着板车的老农见到她,连忙停下脚步,躬身行礼,板车上的镰刀还沾着晨露,“今年的麦子长得好,多亏了大人护着种子库,又帮我们赶跑了山贼,不然哪有这么好的收成!”
李曦雪翻身下马,笑着扶住他:“老伯快起来,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麦子长得好,是您和乡亲们辛苦劳作的结果,我可不敢居功。”她伸手摸了摸板车上的镰刀,刀刃磨得发亮,“今日收割,人手够吗?不够的话,破锋营的士兵们还能再派些过来。”
“够了够了!”老农连忙摆手,脸上笑开了花,“村里的壮劳力都出来了,破锋营的小伙子们也来了不少,今日定能割完!大人要是不嫌弃,中午就去我家吃饭,我让老婆子给您做新麦馒头,炖鸡汤!”
李曦雪笑着应下,目送老农推着板车远去,才翻身上马,继续向麦田走去。越靠近麦田,麦香越浓,远远望去,无边的麦田像一块巨大的金毯铺在大地上,风一吹,麦浪翻滚,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丰收的喜悦。
麦田边,破锋营的士兵们早已忙碌起来。秦风穿着一身粗布短打,挽着袖子,正帮着百姓们割麦子,额头上渗着汗珠,却笑得格外开心。陈石带领的斥候队,则骑着马在麦田边缘巡逻,防止有人趁机偷麦子——虽然京郊太平,但秋收时节,总有些不怀好意的人想浑水摸鱼。
“统领!”秦风最先发现她,放下镰刀,快步跑过来,脸上带着汗水和麦芒,“您可来了!您看这麦子,穗大粒满,今年定是个大丰收!”
李曦雪翻身下马,走到麦田边,弯腰摘下一株麦穗,轻轻搓了搓,饱满的麦粒落在掌心,泛着金黄的光泽。她放在鼻尖闻了闻,带着淡淡的麦香,是丰收的味道。“确实不错。”她笑着将麦粒递给秦风,“辛苦你们了,这几日帮百姓们收割,也没能好好休息。”
“不辛苦!”秦风摆摆手,擦了擦额头的汗,“能帮百姓们做点实事,比练剑还开心。您看,陈石他们巡逻得多认真,生怕有人来偷麦子。”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陈石正骑着马,沿着麦田边缘缓缓走着,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他的“踏雪步”已练至大成,即使骑着马,也能在麦田边的小路上行走自如,马蹄踏过田埂,连一株麦苗都没踩倒。见到李曦雪,他连忙勒住马,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参见统领!”
“起来吧。”李曦雪点头,看着他身上的粗布短打,“今日没穿军装,倒像个农家小伙子。”
陈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穿军装割麦子不方便,还是粗布短打自在。统领,您要不要试试割麦子?我教您。”
李曦雪笑着点头,接过秦风递来的镰刀。她虽出身元帅府,却因常年征战,也做过些农活,握起镰刀的姿势还算标准。弯腰、挥刀、收割,动作一气呵成,金黄的麦秆应声倒下,整齐地堆在身后。只是没割一会儿,额头上便渗出了汗珠,手心也被镰刀柄磨得有些发红。
“统领,您歇会儿吧,这点活我们来就行。”秦风见她出汗,连忙说道。
“没事。”李曦雪擦了擦汗,继续割麦子,“难得有机会体验一下百姓们的辛苦,割这点麦子,不算什么。”
百姓们见她亲自割麦子,纷纷围拢过来,有的递水,有的递毛巾,还有的教她更省力的收割方法。“大人,割麦子时腰要弯得缓些,不然容易累。”一位大娘手把手地教她,“您看,这样挥刀,又快又省力。”
李曦雪认真地学着,动作渐渐熟练起来。阳光越来越烈,晒得人皮肤发烫,她的银灰色劲装已被汗水浸湿,贴在背上,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她知道,这点辛苦,比起百姓们日复一日的劳作,比起破锋营兄弟战死沙场的牺牲,根本不算什么。
中午时分,麦田边升起了袅袅炊烟。百姓们在田埂上搭起了灶台,煮着新麦粥,蒸着馒头,炖着鸡汤,香气弥漫了整个麦田。老农拉着李曦雪的手,非要让她去家里吃饭,她推辞不过,便跟着老农来到家中。
老农的家很简陋,土坯房,泥土地,却收拾得干干净净。老婆子正忙着蒸馒头,见她来,连忙擦了擦手,笑着说:“大人快坐,馒头马上就好,鸡汤也快炖熟了,都是自家种的麦子和养的鸡,您尝尝鲜。”
李曦雪坐在炕边,看着老婆子忙碌的身影,灶膛里的火光映着她的脸,满是淳朴的笑意。老农坐在一旁,给她倒了杯热茶,絮絮叨叨地说着今年的收成:“今年的麦子,一亩地能收三石多,比去年多了一石!等打完麦子,我要多存些粮食,再给小孙子扯块新布,做件新衣服。”
不一会儿,馒头蒸好了,鸡汤也炖熟了。老婆子端上一盘热气腾腾的馒头,雪白松软,还冒着麦香;一碗鸡汤,金黄浓郁,飘着几块鸡肉和葱花。李曦雪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新麦的清香在口中散开,松软可口,比城里买的馒头好吃多了。她又喝了一口鸡汤,鲜美的汤汁滑入喉咙,暖得胃里一阵舒服。
“好吃,比我府里的厨子做的还好吃。”李曦雪笑着说。
老农和老婆子笑得眉眼弯弯,一个劲地给她夹鸡肉、递馒头:“好吃您就多吃点,家里别的没有,粮食和鸡肉还是够的。”
吃过午饭,李曦雪帮着老婆子收拾好碗筷,才向老农告辞。老农非要给她装一袋新麦,她推辞不过,便收下了,说要带回府里,让春桃也尝尝新麦的味道。
回到麦田时,午后的阳光更烈了。士兵们和百姓们都在树荫下休息,有的躺着睡觉,有的聊着天,有的玩着游戏,笑声阵阵。李曦雪走到树荫下,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一片安宁——这就是她守护的人间,有丰收的麦田,有淳朴的百姓,有欢笑的士兵,有袅袅的炊烟。
秦风走过来,递给她一块西瓜:“统领,这是百姓们送来的西瓜,刚从井里捞出来的,凉甜可口,您尝尝。”
李曦雪接过西瓜,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在口中爆开,驱散了午后的燥热。她抬头望向麦田,百姓们已开始继续收割,镰刀挥动间,金黄的麦秆一排排倒下,身后的麦堆越来越高。陈石带领的斥候队,依旧在麦田边缘巡逻,马蹄声“哒哒”作响,与收割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丰收的乐曲。
“统领,”秦风忽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认真,“您说,我们守着这片土地,守着这些百姓,值得吗?有时候我会想,我们流血牺牲,到底是为了什么?”
李曦雪看着他,眼中满是柔和:“你看那些百姓,他们弯腰收割麦子时,脸上带着笑意;他们吃到新麦馒头时,笑得那么开心;他们说起今年的收成时,眼中满是希望。我们流血牺牲,就是为了守护这份笑意,这份开心,这份希望。只要他们能安居乐业,我们的付出,就值得。”
秦风点点头,眼中满是坚定:“您说得对,只要百姓们能好,我们做什么都值得。以后,我要跟着您,一直守护着这片土地,守护着这些百姓。”
夕阳西下时,麦田里的麦子已收割得差不多了。百姓们推着装满麦子的板车,兴高采烈地往家走,嘴里唱着丰收的歌谣。士兵们跟在后面,帮着百姓们推车,虽然疲惫,却个个脸上带着笑意。
李曦雪骑着“踏雪”白马,跟在队伍后面,看着百姓们的背影,心中满是欣慰。她忽然想起前世,雁门关外的麦田,因战乱而荒芜,百姓们流离失所,饿殍遍野。而现在,京郊的麦田一片金黄,百姓们安居乐业,孩子们在田埂上追逐打闹,老人们坐在家门口晒太阳,这就是她重生以来,一直想要守护的太平盛世。
回到听雪院时,已是傍晚。春桃见她回来,连忙迎上来:“小姐,您可算回来了!身上怎么沾了这么多麦芒?快洗洗,我给您做了新麦馒头,还炖了您喜欢的冰糖雪梨。”
李曦雪笑着点头,走进房间,换下沾着麦芒和汗水的劲装,洗了个热水澡。等她出来时,春桃已将新麦馒头和冰糖雪梨端上了桌。新麦馒头雪白松软,冰糖雪梨甜而不腻,都是她喜欢的味道。
她坐在桌前,吃着馒头,喝着冰糖雪梨,忽然想起李曦雨信里的话:“等我回来,要和你一起去看百姓们收割,听说新麦磨的面粉,做出来的馒头格外香。”她拿起一个馒头,放在食盒里,打算明日派人送到青云剑派,让李曦雨也尝尝新麦的味道。
夜幕降临,听雪院的灯笼被点亮。李曦雪坐在书房里,看着桌上的新麦,指尖凝出一缕温和的内力,轻轻拂过麦粒——内力流转间,麦粒似乎更饱满了些,麦香也更浓郁了。她忽然明白,武功的最高境界,不是“雪刃焚天”的毁天灭地,而是用内力滋养麦粒,用剑守护麦田,用行动守护百姓的烟火人间。
她拿起笔,给李曦雨写回信:“京郊的麦子已收割完毕,新麦馒头格外香,给你留了些,明日派人送去。你在青云剑派要好好练剑,不必急于求成,记得师父的教诲,武功是用来守护,不是用来争强好胜。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看百姓们打麦,一起吃新麦馒头,一起守护这片丰收的土地……”
写完信,她走到窗边,望着夜空。繁星点点,月光洒在庭院里的老梅上,新叶在风中摇曳。远处传来更夫的打更声,“咚——咚——”,清晰地回荡在夜色中。京郊的麦田里,百姓们已进入梦乡,或许还在梦到丰收的喜悦;破锋营的士兵们,也已安睡,只有巡逻的士兵,手持长枪,警惕地望着远方;青云剑派的山巅上,李曦雨或许正借着月光练剑,剑影在夜色中闪烁,像一颗守护的星辰。
这就是她的初心,也是她的归宿——用手中的剑,守护这片土地的丰收;用心中的信念,守护百姓的烟火人间。无论未来有多少风雨,无论北狄有多少阴谋,她都会一直守护在这里,看着麦子一年年金黄,看着百姓们一年年欢笑,看着人间的烟火,永远温暖而安宁。
夜色渐深,听雪院的烛火渐渐熄灭。李曦雪躺在暖榻上,听着窗外的风声,还有春桃轻微的呼吸声,缓缓闭上了眼睛。梦中,她和李曦雨一起站在麦田里,麦浪翻着金浪,百姓们笑着向她们挥手,李曦雨手中拿着一个新麦馒头,递到她面前:“三姐,你看,这馒头真香……”
窗外的老梅,在夜色中静静伫立,枝叶摇曳,像是在守护着这份美好的梦境,也守护着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