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的尸体堵塞了大部分入口,但也带来了新的问题——浓烈的血腥味会像灯塔一样,吸引更多掠食者。这个临时避难所不再安全。
陈默靠在墙上,剧烈地喘息着,肋下的疼痛一阵阵袭来,提醒着他身体的虚弱。他必须尽快恢复体力,然后离开这里。
角落里的孩子依旧在瑟瑟发抖,大眼睛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以及一丝对陈默的……敬畏?刚才那电光火石间的猎杀,显然深深震撼了这个在废土挣扎求生的幼小心灵。
陈默看向孩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一些,尽管他此刻内心充满了关于双螺旋标记的惊涛骇浪。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孩子茫然地看着他,摇了摇头,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发出几个无意义的“啊…啊…”声。
哑巴?还是不会说话?
陈默皱了皱眉。沟通是个问题。
他指了指自己:“陈默。” 然后再次看向孩子,用眼神询问。
孩子眨了眨大眼睛,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犹豫了一下,用手指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歪歪扭扭地画了一个符号,像是一块扭曲的石头,或者一个干瘪的果子。
陈默看不懂,但这至少是个代号。“以后,叫你‘石果’。”他说道,算是给这个救(捡)了自己的小生命一个称呼。
石果眨了眨眼,没有反对,算是默认了。
陈默不再浪费时间。他需要搜刮。这怪物身上,这个避难所里,任何可能有用的东西。
他首先检查怪物的尸体。除了那个令人不安的双螺旋烙印,这怪物身上似乎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皮糙肉厚,但被污血和黏液浸透,难以利用。爪牙锋利,但难以拆卸。他忍着恶心,用钢筋费力地撬开了怪物的嘴,检查了一下它的牙齿,最终放弃。时间紧迫,不值得在此浪费过多精力。
他转向这个狭小的避难所。除了显而易见的破烂,他的目光落在了之前没注意到的角落,那里堆着一些更“规整”的废弃物——几个空罐头盒,一小捆还算坚韧的金属丝,半截断裂的锯条,甚至还有一小块边缘磨得锋利的碎玻璃。
以及,在石果之前藏身的那个角落更深处,一个用破布仔细包裹着的小包。
陈默走过去,石果显得有些紧张,但没有阻止。他打开破布包,里面东西不多:几根粗细不一的缝衣针,一小卷灰色的线,两块黑色的、质地坚硬的打火石,还有小半管几乎凝固的、看不出原本用途的药膏,散发着淡淡的草药味。
生存的宝藏。
陈默拿起打火石和那半管药膏,看了看石果。石果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陈默不再客气,将打火石和药膏收起,想了想,又将那捆金属丝和半截锯条拿走。他把破布包重新系好,推回给石果,指了指里面剩下的针线。
“这些,你留着。”
石果愣了愣,默默地把小包抱回怀里。
陈默则开始利用手头的东西快速武装自己。他用金属丝将半截锯条牢牢地绑在那根主钢筋的尾端,增加了一定的劈砍功能,制成了一把粗糙的长矛。碎玻璃用破布缠住一端,成为一把简陋的匕首。剩下的金属丝缠在腰间,以备不时之需。
做完这些,他撕开肋部伤口处的脏布条,忍着痛用一点点浑浊的水稍微清洗了一下伤口。伤口很深,边缘有些发白外翻,但没有明显的化脓迹象。他挤出一点那黑色的药膏,均匀涂抹在伤处,一股清凉感暂时压下了火辣辣的疼痛。然后用从自己破烂外套上撕下的、相对干净些的布条重新包扎好。
整个过程,石果一直在旁边默默看着,大眼睛里带着好奇。
“我们得离开这里。”陈默处理完伤口,对石果说道,语气不容置疑。“血腥味会引来别的怪物。”
石果显然听懂了“怪物”这个词,小脸一白,用力点头,主动抱起了那个小小的破布包,紧张地看向入口。
陈默深吸一口气,握紧了他的改良长矛,走到被怪物尸体堵塞的入口前。他需要清理出一条路。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刻意压低的脚步声,以及人类交谈的碎片话语。
“……刚才动静不小,那‘蜥蜴怪’的叫声不对……”
“妈的,这味儿真冲……肯定死了……”
“小心点,看看什么情况……说不定能捡点便宜……”
陈默眼神一凛,立刻对石果做了一个绝对禁声、躲好的手势,自己则迅速闪身到入口旁一个视觉死角的阴影里,长矛微微抬起,肌肉再次绷紧。
拾荒者。在废土上,有时候,人类比怪物更危险。
几秒钟后,一个小心翼翼的身影出现在被撕开的破口外,探头探脑。这是个穿着拼凑皮甲、脸上有一道狰狞疤痕的男人,手里握着一把磨尖的钢管做成的长矛。他首先看到了堵在门口的蜥蜴怪尸体,眼中闪过一抹贪婪和惊讶。
“死了!真死了!”他压低声音对外面说道。
“怎么死的?”外面另一个声音问道。
“像是……被从里面弄死的?”疤脸男看到了怪物眼眶下方那个致命的伤口,以及旁边倒下的油桶,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里面有人?”
他试着推开怪物的尸体,但很沉。他朝里面张望,光线昏暗,他一时没看到阴影里的陈默,却看到了角落里试图把自己藏起来、但依旧露出一角衣料的石果。
“有个小崽子!”疤脸男喊道,语气带着一丝不屑和轻松。“估计是运气好……”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一柄冰冷、粗糙、带着血腥气的矛尖,已经悄无声息地抵在了他的咽喉上。矛尖是半截锯条,锯齿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着寒光。
陈默从阴影中缓缓现身,眼神如同万年寒冰,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警告和杀意。他肋部的伤口因为刚才的迅猛动作而隐隐作痛,但他的手臂稳如磐石。
疤脸男瞬间僵住,冷汗从额角滑落。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喉咙皮肤被锯齿压迫的刺痛感。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稍有异动,这柄简陋却致命的武器就会毫不犹豫地刺穿他的脖子。
“兄……兄弟……误会……”疤脸男艰难地吞咽着,声音干涩。
外面他的同伴听到动静,也立刻紧张起来,一个拿着砍刀的男人出现在破口处,看到里面的情形,脸色也是一变。
“放开他!”拿砍刀的男人喝道,但底气不足。
陈默的目光扫过两人,他们的装备、神态、配合,都显示他们只是底层挣扎的拾荒者,威胁有限,但不能不防。
“退后。”陈默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否则,他死。”
他的眼神明确告诉对方,他不是在开玩笑。
拿砍刀的男人犹豫了一下,看着疤脸男恐惧的眼神,以及陈默那完全不像虚张声势的冷静,最终缓缓后退了两步。
陈默抵着疤脸男的喉咙,慢慢将他推出破口,自己也跟着走了出来。石果见状,赶紧抱着小包,像只受惊的小老鼠一样溜到陈默身后,紧紧抓着他的衣角。
外面是更加广阔的废墟景象。崩塌的高楼骨架指向灰霾的天空,残垣断壁间生长着一些扭曲、颜色诡异的植物。空气中弥漫着辐射尘和腐败的味道。
疤脸男的两个同伴,加上他自己,一共三人。另外两人也都衣衫褴褛,面有菜色,手里拿着简陋的武器,警惕而又带着一丝贪婪地看着陈默……以及他身后的蜥蜴怪尸体。
“兄弟,好身手。”拿砍刀的男人似乎是领头的,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这头‘掠食蜥’可不好对付。我们没恶意,只是听到动静过来看看。”
陈默没有收回长矛,目光冰冷地扫过三人。“现在看完了,可以走了。”
领头男人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看着陈默那冰冷的眼神和稳握长矛的手,又看了看那具明显是被精准手法击杀的蜥蜴怪,他把那点不悦压了下去。能在这种环境下独自(他忽略了石果)击杀掠食蜥的人,绝不是善茬。
“呵呵,兄弟别急。”领头男人挤出一丝笑容,“这废土上,多个人多份力量。我看你受伤了?我们有点草药,可以交换。这掠食蜥的爪牙和皮,我们帮你处理,分我们一点就行,怎么样?”
他试图进行交易,目光却不时瞟向避难所内部,似乎在寻找其他可能的值钱东西。
陈默心中冷笑。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他一清二楚。所谓的帮忙处理,恐怕到时候能分到多少就由不得他了。
“不需要。”陈默直接拒绝,语气没有丝毫转圜余地。“立刻离开。”
他的强硬态度让三个拾荒者脸色都难看起来。疤脸男还被矛尖指着,更是又惊又怒。
“妈的,别给脸不要脸!”疤脸男忍不住低吼道,“就你一个人,还带着个拖油瓶,真以为……”
“噗!”
他的话没能说完。
陈默手腕微微一动,锯条矛尖向前递进了半分,瞬间刺破了疤脸男咽喉处的皮肤,一缕鲜血顺着矛尖流了下来。
疤脸男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吓得魂飞魄散,再也不敢动弹分毫。
领头男人和另一个同伴也是脸色大变,他们没想到陈默如此杀伐果断。
“我们走!我们这就走!”领头男人连忙说道,不敢再有任何心思。“兄弟,手下留情!”
陈默冷冷地看着他们,缓缓收回长矛。
疤脸男如蒙大赦,捂着流血的脖子连连后退,看着陈默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三个拾荒者再不敢停留,狼狈地快速消失在废墟的拐角处。
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陈默才稍微放松了紧绷的神经,肋下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吸了口凉气。他低头看了看紧紧抓着自己衣角的石果,小家伙仰着头,大眼睛里除了恐惧,似乎还多了一点别的东西。
依赖?或许是。
陈默抬头,望向这片无边无际的、死寂而又危机四伏的锈蚀废墟。
第一个危机度过,第一次与其他幸存者接触。
但这仅仅是开始。
他摸了摸腰间那粗糙的、用布条缠绕的碎玻璃匕首,又想起了怪物腕部的那个双螺旋烙印。
前路漫漫,谜团重重。
他需要信息,需要资源,需要……一个真正安全的据点。
而这一切,都需要他用手中的长矛,在这片残酷的废土上,一寸一寸地争夺过来。
“我们走。”他对石果说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踏上征途的决然。
他选择了与那几个拾荒者离去的相反方向,拖着伤体,领着这个沉默的小跟班,一步步融入了这片巨大的、沉默的、充满了无数未知与危险的锈蚀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