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她送的香囊，藏着一场疯病

第19章 她送的香囊，藏着一场疯病

那一瞬间，仿佛五脏六腑都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再猛然撕开。

苏晚萤闷哼一声，身形剧晃，一股腥甜的铁锈味直冲喉口，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那口逆血当场喷出。

她强撑着退出了玲珑境，眼前阵阵发黑。

内视之下，她惊骇地发现，那口本该清澈如镜的灵泉，泉眼深处竟泛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浑浊，如同被滴入了一点墨。

是恨意。

是她用自己的血与滔天恨意催生“牵机引”时，将这至阴至邪的情绪，引渡了一丝进了玲珑境的根本。

这个空间因她而生，也随她而变。

医者仁心，可养灵泉；复仇者毒心，则污灵泉。

这代价，比她想象的更早，也更重。

苏晚萤惨白着脸，靠在床柱上急促地喘息。

她不能倒下，至少现在不能。

“翠儿。”她唤了一声，声音微弱沙哑。

“小姐！”翠儿端着水盆进来，见她面无人色，唇角还挂着一丝未及擦去的血痕，吓得魂飞魄散，手中铜盆“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小姐您怎么了？我去请大夫！”

“不必。”苏晚萤摆了摆手，眼中掠过一丝决然，“扶我躺下。从今日起，对外便宣称我旧伤复发，需卧床静养，一概不见外客。”

她需要时间，不仅是调养被反噬的身体，更是要为下一个猎物，织一张更精密的网。

接连三日，苏晚萤闭门不出，苏记药坊只余翠儿一人操持。

清河县的流言便如春日疯长的野草，迅速传开。

有人说苏晚萤心术不正，用药过于阴损，如今遭了天谴；更有人说得神乎其神，道是她在后山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被邪祟缠身，命不久矣。

这些话，翠儿听得气愤不已，却被苏晚萤拦下，只让她冷眼旁观。

病榻之上，苏晚萤看似虚弱，心神却早已沉入玲珑境。

她绕开了那株妖异的“牵机引”，在药田的另一头，找到了一株她前世只在古籍中见过的奇花。

此花名曰“幻心兰”，花开七瓣，色如月光，本身无毒。

但其花粉却有一种奇效，随风入鼻，能悄无声息地瓦解人的心防，将潜意识中最压抑、最渴望的情感与念头诱发出来，令人在不自觉间，吐露心声。

对于阿菱那种心比天高，却又不得不处处压抑伪装的人来说，此物无异于最精准的“吐真剂”。

她取下盛开得最盛的一朵，以灵泉水小心催化，使其药性达到顶峰。

“翠儿，”她将花瓣交到翠儿手中，眸色沉静如水，“将它研磨成最细的粉末，混入这香料中，装进这个香囊。”

她递过去的是一枚最素净的素绸香囊，针线平平，却又在角落里，让她绣上了一模一样的缠枝莲纹——那是她苏晚萤惯用的纹样。

翠儿接过，脸上满是迟疑：“小姐，阿菱那丫头得了好处，怕是又要拿去县令府献媚。我们何苦还……”

“我就是要她拿去。”苏晚萤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中是算计猎物的精光，“去吧，就说是我新调的‘宁神香’，闻之心安，特意赠予县令府的诸位姐姐解乏。”

她要的，就是阿菱的“献媚”。

她要的，就是一场万众瞩目的，公开处刑。

次日，风和日丽，县令夫人于后花园设下春日小宴，遍请城中有头有脸的贵眷与青年才俊。

阿菱作为夫人跟前的新晋红人，自然侍立在侧。

她今日特意换上了一身水绿色的衣裙，愈发衬得她身段纤弱，眉眼含羞。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腰间佩戴的那枚素雅香囊，随着她的走动，暗香浮动。

她正借着为萧璟珩添茶的机会，柔声细语地解释着：“……这香是苏家妹妹新调的，说是能宁神静气。妹妹虽身子不适，心里却还记挂着公子，托我一定转达她的问候。”

一番话，既显出了她的体贴，又点明了她与苏晚萤关系亲近，更不动声色地在萧璟珩面前刷足了存在感。

席间几位夫人纷纷点头，称赞道：“苏家那丫头虽出身乡野，倒也算知礼。”

萧璟珩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目光落在那个香囊上，那熟悉的缠枝莲纹让他眸色微动，不动声色地多看了阿菱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阿菱的心都快要飞了起来。

而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曾对苏晚萤心生倾慕的李秀才，正与同席的友人低声耳语，眼中满是鄙夷与不解：“你看那绣娘身上的香囊，那缠枝莲的绣法，分明是去年苏姑娘为拒我婚事，赠我那方手帕上的纹样……她亲口说此生不再绣此花纹，如今怎会落到一个婢女手里？”

酒过三巡，暖风拂面。

香囊中的幻心兰粉末，早已悄无声息地逸散开来，混着酒气，丝丝缕缕地钻入阿菱的鼻息。

她起初还笑意盈盈地应酬着，眼神却渐渐开始涣散，双手不受控制地绞紧了衣角，口中发出了谁也听不清的喃喃自语：“他看我了……他心里有我……我会当上贵人的，我要让我弟弟活下来，风风光光地活下来……”

声音渐大，引得邻座之人诧异回头。

阿菱却像是没有察觉，猛地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癫狂的笑容，高声道：“你们都瞧不起我！凭什么！我现在比她更像她！我学她走路的样子，学她说话的腔调，我对着镜子练了整整十个晚上！”

她猛地伸出手指，指向空无一人的前方，仿佛那里站着她的梦魇，用尽全身力气嘶喊道：“苏晚萤！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没人要的落魄医女，凭什么能占着他的心？！他合该是我的！”

全场哗然！

杯盘倾倒之声不绝于耳，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住口！”

一声冰冷刺骨的厉喝，如寒冰砸落。

萧璟珩脸色铁青，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震怒。

那双曾让阿菱魂牵梦绕的深邃眼眸，此刻只剩下锋利的刀刃。

阿菱被这一声怒喝惊得如梦初醒，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看着满座惊骇的目光，再看看萧璟珩那张冰封般的脸，瞬间崩溃。

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地磕头：“公子恕罪！公子恕罪！我……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我不是有意的……我竟会说出这些疯话……”

“本公子不想知道为什么。”萧璟珩厌恶地挥了挥袖子，仿佛要挥去什么脏东西，“周嬷嬷，处理干净。从今往后，我不希望她再出现在我面前三步之内。”

话音刚落，周嬷嬷立刻会意，叫来两个粗壮的婆子，不由分说地捂住阿菱的嘴，将她死狗一般拖出了花园。

一场风波，在县令夫人的强笑与安抚中，被强行压下。

而此刻，苏记药坊的二楼窗畔，苏晚萤正临窗而坐，手中端着一杯尚温的清茶。

她遥遥望着县令府方向那落幕的喧闹，唇角缓缓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意。

“你说，你想当我？”她对着空气轻声低语，仿佛在回答那场闹剧中阿菱的嘶吼。

“可惜——假的，永远成不了真。”

当夜，一盏昏灯下，苏晚萤亲自看着翠儿熬好了一盅“安神养脉汤”，汤色醇厚，药香四溢。

“送去阿菱暂居的那个小院，”她将汤盅递给翠儿，语气温和，“就说我听闻她受了惊吓，心中不忍，特意熬了汤为她压惊安神。”

翠儿将汤送到时，小院的邻舍妇人正围着议论，见到这一幕，无不啧啧称叹：“苏姑娘真是菩萨心肠，被人那般攀咬，还以德报怨，真是难得的好人。”

无人知晓，那盅看似充满善意的汤药里，所加的并非黄芪、当归之类的补品，而是一味以“断情根”的毒汁为主料，精心炼制出的“颤筋散”。

此毒阴狠至极，不伤性命，不损容貌，却会如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侵蚀手部的经脉神经。

只需三月，一双巧手便会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最终，连一根最简单的绣花针也再无法执起。

阿菱在被驱逐的羞辱与恐惧中，见到这碗来自苏晚萤的“关怀”，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感激涕零地将汤药一饮而尽，只觉一股暖流滑入腹中，连日的惶恐都消散不少，却浑然不知，她赖以为生的天赋与安身立命的根本，已被这碗“善意”的毒汤，彻底判了死刑。

苏晚萤在房中，静静合上了那本泛黄的《蛊毒辑略》。

“第一味债，已还清。”她轻声呢喃，目光透过窗棂，望向了城中“仁心堂”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

她的眼中，再无一丝温度。

“下一个，轮到许家满门了。”

夜深人静，阿菱独自蜷缩在简陋的床铺上，满心都是对未来的恐惧与对萧璟珩的痴念。

她将汤碗递回给邻妇，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双本该价值千金的绣花巧手，在昏黄的灯火下，它们依旧纤长、灵巧，看不出任何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