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夜笑了。
他笑得干脆，也笑得冷。
妖将的话还在风里飘着，什么命定之人、什么封印松动，他一句都没往心里去。他只知道一件事——玉图在怀里，杨玉环在等他，路就在脚下。
信不信命？
他早就不信了。
可不信归不信，眼前这八个人围成半圆，妖气压得地面发颤，也不是靠嘴皮子就能吓退的。
他没再说话，脚下一蹬，整个人冲向左侧那名刚从地上爬起的妖兵。那人手腕被割过，动作迟缓，正是破局的口子。
对方抬臂格挡，陈玄夜不硬接，左手一拍其肘关节外侧，借力旋身，右膝狠狠撞上对方胸口。骨裂声闷响，那妖兵倒飞出去，砸在岩壁上滑落下来，再没动静。
围攻阵型出现一丝缝隙。
但这空隙转瞬即逝。右边两名妖兵已扑来，爪子撕风，直取双肩。空中那两个也俯冲而下，翅膀未展全，却带着一股阴风压顶。
陈玄夜矮身滑步，右手抽出腰间短刃，反手一撩，刀锋切入第三名妖兵小腿肌腱。那人落地打滑，单膝跪地。他趁机跃起，踩着对方肩膀翻身越过头顶，落在圈外。
妖将怒吼，骨杖重重杵地。
黑雾翻涌，三条蛇形怪物从地面升起，张口扑来。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轨迹。
他后跳避过第一条，第二条擦着肩膀掠过，衣料撕裂，皮肤火辣辣疼。第三条咬向面门，他甩出手中短刃，正中蛇首。
“砰”一声炸开，黑雾四散。
他喘了口气，手里只剩一把匕首。刚才扔出去的是备用刀，现在真到了赤手空拳就得拼命的地步。
妖将一步步逼近，眼中黄光暴涨：“你杀得了几个？十个？一百个？只要我还站着，你就别想走出这谷口。”
陈玄夜抹了把脸上的汗，抬头看着他：“那你站稳点，别倒太快。”
话音落，他突然前冲。
不是逃，是攻。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正常人这时候该跑了，他反倒往最危险的地方冲。
妖将冷笑，骨杖横扫。
陈玄夜低头躲过，匕首直刺其肋下。那里甲片接缝松动，是唯一破绽。
妖将反应极快，侧身避开要害，但匕首还是划破鳞甲，带出一道血痕。他闷哼一声，怒意暴涨，挥杖引咒。
地面震动，黑雾再次凝聚，这次不只是蛇，还有两只狼形幻影从雾中蹿出，獠牙森然。
陈玄夜不敢硬拼，转身就跑。
但他不是乱跑。小径狭窄，两侧岩壁高耸，能活动的空间有限。他故意往窄处钻，逼得那些空中妖兵无法俯冲，地面妖兵也难以并排推进。
一名妖兵从侧面突袭，他猛地刹住脚步，反手一肘击中对方咽喉。那人喉骨塌陷，捂着脖子倒地抽搐。
另一个从背后扑来，他早有预感，猛然蹲身，让对方扑空，顺势抓住其脚踝，抡起来砸向另一人。两人撞在一起，滚出数丈远。
妖将怒不可遏，大喝一声，骨杖高举。
刹那间，黑雾化作一张巨网，朝他当头罩下。
陈玄夜知道不能硬接，可退路已被封死。他猛地扑向旁边一块残碑，背靠石面，匕首横在胸前。
巨网落下，砸在地上发出沉闷声响，激起一片尘土。余波震得他耳朵嗡鸣，胸口发闷。
他靠着碑喘了几口气，忽然发现碑底有一道细缝，里面似乎嵌着什么东西。他伸手一摸，掏出半截断裂的青铜片，上面刻着模糊符文。
他来不及细看，收进袖中。
妖将已经走来，每一步都让地面轻颤。其他妖兵重新围拢，眼神更红，气息更狂躁。
“你还撑得住吗？”妖将冷笑，“我知道你在市井混过，会些小手段。可这里是昆仑墟外，不是街头巷尾。”
陈玄夜没答。
他只是把手按在胸口。玉图还在，温度比刚才更高，像是感应到某种威胁。
他知道不能再拖。
必须突围。
他盯着妖将身后那个最瘦弱的妖兵，忽然开口：“你们妖族，是不是也怕死？”
妖将一怔。
“不怕。”他回答，“我们为王命赴死，无怨。”
“好啊。”陈玄夜笑了，“那就让我看看，谁先倒下。”
他猛地冲出，目标却是妖将右侧那名空中妖兵。
那人正要腾空，陈玄夜抢先跃起，一脚踹在其胸口。对方没提防，直接坠落。他紧跟着踩上其背脊，借力弹射，跃向更高处的一块突出岩石。
这一连串动作快得惊人。
妖将怒吼，挥手召雾追击。但陈玄夜已经翻上岩壁，沿着陡坡疾行几步，猛然跃下，落在包围圈外。
他落地滚翻卸力，迅速起身，匕首重新握紧。
身上多了几道伤，左肩被蛇尾扫中，现在整条手臂都有些麻。但他还能动，还能跑。
妖将站在原地，没有追。
“你赢不了。”他说，“甲子祭台不是你能踏足的地方。她镇压的东西一旦苏醒，整个天下都会陷入黑暗。”
陈玄夜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又怎样？”他说，“我答应过一个女人要带她回家。别的事，等我办完再说。”
他转身就走，脚步坚定，毫不迟疑。
妖将站在残碑前，骨杖插入地缝，望着他的背影，久久不动。
剩下的妖兵有的倒地不起，有的退回林中。伏杀之势彻底瓦解。
晨雾渐渐升起，掩盖了战场痕迹。
陈玄夜一路南行，穿过荒谷，踏上一条隐没在山间的古道。这条路没人走过多年，杂草丛生，石板断裂，但他认得方向。
玉图在怀里微微发热，像是指引，也像是回应。
他走得很稳，哪怕左肩越来越沉，哪怕脚底磨出血泡。他知道，只要不停下，就没人能拦住他。
天边泛起微光，山雾缭绕。
远处一座孤峰若隐若现，山顶似有环形轮廓。
他看了一眼，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风吹起他的大氅，猎猎作响。
他摸了摸怀里的玉图，又想起那块从残碑下捡到的青铜片。
符文他不认识，但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脚步没停，心却沉了下来。
有些事，可能比他想的还要复杂。
他刚转过一道山弯，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低啸。
回头望去，一只黑羽鸟从谷口飞出，盘旋一圈，朝相反方向疾飞而去。
他皱了皱眉。
那不是野鸟。
是传讯的妖禽。
他们还会再来。
他握紧匕首，加快脚步。
前方山路愈发陡峭，雾也越来越浓。
他一步步往上走，身影逐渐模糊。
直到完全消失在山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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