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陈晨醒得比闹钟还早。窗外成都的天空是鱼肚白的颜色，带着南方冬日特有的湿润感。没有赖床，他几乎是带着一种朝圣般的心情起身洗漱，精心整理着自己，脑海里反复预演着即将到来的一天。
手机亮了，是苏眠的消息：「醒了吗？早上想吃什么？带你去尝点地道的。」
这种自然而然的、属于“东道主”的体贴，让他心头一暖。最终，他们在一家热闹的早餐店汇合，店里弥漫着包子的蒸汽和红油抄手的香气。苏眠熟练地点了担担面、钟水饺和两碗豆花，咸的。
“尝尝看，和上海的味道不一样。”她递过筷子，眼神里带着点小期待。
陈晨吃了一口裹满红油和肉臊的担担面，麻、辣、鲜、香，层次分明地冲击着味蕾，果然是与江南细腻甜鲜截然不同的酣畅淋漓。他边吸着气边点头：“好吃！”
苏眠看着他被辣得微微发红的脸，笑了起来，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
第一站是锦里。青石板路蜿蜒向前，两旁是仿古建筑的店铺，旌旗招展，人流如织。他们混在游客中间，慢慢地走着。陈晨的目光不时被吹糖人、皮影戏的摊位吸引，但更多的，是落在身边的苏眠身上。
她今天穿了一件浅蓝色的毛衣，外搭一件米色大衣，显得清爽又温柔。她会指着某个有趣的招牌让他看，会在一家卖蜀绣的店前停下，仔细看着上面精美的图案，然后小声跟他讲解其中的工艺和寓意。
“你怎么懂这么多？”陈晨有些惊讶。
“以前陪外地同学来过几次，听导游讲的，就记住了一点。”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在一个卖特色小吃的摊前，苏眠买了一个叶儿粑，掰了一半递给他：“尝尝，糯米包的肉馅，外面是橘子叶，很香。”
他接过，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她的，两人都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叶儿粑软糯咸香，带着植物叶子的清新气息，味道很好。但他觉得，更好的是这种分享的亲密感。
午后，他们转战宽窄巷子。相较于锦里的热闹，宽窄巷子更多了几分悠闲与文艺。阳光透过高大的树木，在斑驳的灰砖墙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他们走进一家安静的咖啡馆，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是熙攘的人流，窗内是舒缓的音乐和咖啡的醇香。聊天的内容从天南地北，渐渐收拢，回到了彼此身上。
“其实……昨天在机场，我也很紧张。”苏眠搅拌着杯中的拿铁，忽然轻声说。
“真的？”陈晨有些意外，“我看你挺镇定的。”
“装的。”她抬起头，狡黠地眨眨眼，“手心都是汗。一直在想，万一认不出来怎么办？万一……见面了没话说怎么办？”
陈晨笑了起来，心底最后一丝因为自己先前紧张而产生的窘迫也烟消云散。原来，忐忑的不止他一个。
“那现在呢？”他看着她，声音不自觉地放柔。
“现在？”苏眠迎上他的目光，脸颊似乎比刚才更红润了一些，她低下头，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说，“现在觉得，挺好的。”
简单的三个字，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陈晨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种柔软而饱满的情绪充盈着。
从咖啡馆出来，夕阳已将天空染成温暖的橘色。他们沿着巷子慢慢走着，肩膀偶尔会不经意地碰到一起，又迅速分开，一种微妙的、甜蜜的张力在空气中蔓延。
经过一个卖手工饰品的小摊，陈晨停下脚步。他看中了一个用红绳编织、中间嵌着一小块仿古银饰的手链，样式简单别致。
“这个好看吗？”他拿起手链，问苏眠。
“嗯，挺精致的。”苏眠点点头。
陈晨没有犹豫，付了钱。然后，他转过身，面对着苏眠，深吸一口气，声音比平时低沉而郑重：
“送给你。”
苏眠愣了一下，看着递到面前的手链，又抬眼看看他，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一种明亮的、难以掩饰的喜悦。
“谢谢。”她没有推辞，轻声接过，指尖微微有些颤抖。
“我帮你戴上？”陈晨鼓起勇气问。
“好。”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手链，笨拙地解开搭扣，靠近一步。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爽的气息，他能看到她低垂的睫毛和微微泛红的耳尖。红绳绕过她纤细白皙的手腕，扣好。银饰在她腕间闪着温润的光。
“很好看。”他由衷地说，目光从手链移到她的眼睛。
苏眠抬起手腕，对着夕阳的光看了看，嘴角扬起一个无比温柔的弧度。
“嗯，我很喜欢。”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青石板上紧密地依偎在一起。锦里的烟火气，宽窄巷子的悠闲时光，手腕上那一点点温凉的触感，以及身边这个人真实的存在感……所有的一切，都汇聚成陈晨心中一个无比清晰的认知：
网络那头美好的灵魂，与眼前这个真实的女孩，完美地重合了。而他对她的喜欢，也从虚拟世界的依赖与想象，落地生根，长出了无比坚实而温暖的枝干。
夜晚，他送她回宿舍。在楼下，两人再次道别。
“明天见。”苏眠晃了晃戴着手链的手腕。
“明天见。”陈晨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进宿舍楼，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他回到酒店，房间安静，却不再空荡。他回味着这一天的每一个细节，她的笑容，她的言语，她腕间那抹红色的点缀。他打开手机，点开苏眠的对话框，输入了很久，最终只发送了一句话：
「今天，是我人生中最好的一天之一。」
这一次，苏眠的回复很快，而且，带着一种直抵人心的力量：
「对我来说，没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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