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被禁足府中，门下党羽或被罢黜，或遭清算，树倒猢狲散。曾经权倾一时的三皇子党，在顾清弦雷霆万钧的手段下，短短数日便土崩瓦解。
朝堂格局为之剧变，首辅大人的权势与铁腕，无人再敢轻易撼动。
首辅府内，却是一片异样的平静。
洛璃的云锦轩因着这股东风，生意愈发红火，无人再敢使绊子。她每日除了打理生意，便是窝在房里研究新的药剂和机关，或是训练石头和几位“美食”暗卫，日子过得充实又……有些过于平静。
她与顾清弦之间，似乎也陷入了一种奇怪的默契。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时时试探，她也不再动辄针锋相对。
两人依旧同住一院，同桌用膳，却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纱，客气而疏离。
只有偶尔在书房议事，他需要她配合演出来访官员时，那熟悉的、带着钩子的眼神和若有似无的亲近，才会让洛璃恍惚觉得，那个在马车里强势握住她手腕的顾清弦，并非她的错觉。
这日晚膳后，顾清弦难得没有立刻回书房处理公务，而是推着轮椅，与洛璃在庭院中散步消食。
月色如水，倾泻在两人身上。
“三皇子之事已了，陛下……似乎对夫君愈发倚重了。”洛璃看着地上两人被月光拉长的、时而交叠的影子，率先打破了沉默。
顾清弦目光落在远处朦胧的假山上，语气听不出情绪：“飞鸟尽，良弓藏。倚重之时，亦是猜忌之始。”
洛璃心中一动，明白他指的是皇帝。
扳倒了一个成年的、有野心的皇子，他这位权倾朝野的首辅，自然会更引人注目，尤其是龙椅上那位的注意。
“夫君接下来有何打算？”她问。
顾清弦收回目光，看向她，月色下他的面容少了几分平日的冷峻，多了几分柔和：“静观其变。倒是夫人，”他话锋一转，“近日似乎清减了些，可是府中事务繁多？”
洛璃没想到他会突然关心这个，愣了一下，随即道：“还好，云锦轩上了正轨，反倒比之前清闲。”
又是一阵沉默。
两人走到一株开得正盛的桂花树下，馥郁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顾清弦忽然停下轮椅，伸手折了一小枝缀满嫩黄小花的桂枝，递到洛璃面前。
“桂花开了，香气宜人，夫人可喜欢？”
他的动作自然无比，仿佛只是随手之举。
但洛璃看着那枝递到眼前的桂花，和他那双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深邃的眸子，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她伸手接过，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的，一股微弱的电流仿佛顺着接触点窜了上来。
“谢……谢谢。”她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将桂枝凑到鼻尖，嗅了嗅，“嗯，很香。”
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根，顾清弦唇角几不可查地弯了弯。
“夫人，”他声音低沉，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那日马车之中，为夫的问题，夫人……可想好了答案？”
洛璃的心猛地一跳，握着桂枝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问的是……下次若再“潜能爆发”，记得提前打招呼。但这分明是一句戏言，他此刻重提，意有所指。
她当然知道，他真正想问的，是那杯毒酒前她下意识的维护，是马车里他失控的靠近和那句“你的命比我的重要”，是这些时日以来，两人之间那层欲说还休、不断发酵的暧昧。
见她沉默，顾清弦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沉静而专注，带着一种不容逃避的力量。
晚风吹过，桂花簌簌落下，几朵调皮地沾在她的发间。
洛璃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月光下，他的眼神不再是以往的深不可测或戏谑调侃，而是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坦诚的期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她忽然就明白了。
有些窗户纸，终究是要捅破的。
继续装傻充愣，或是插科打诨，都显得矫情且……懦弱。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那颗不争气地狂跳的心，扬起下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坚定：
“顾清弦，”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目光毫不避让，“你想听什么答案？”
顾清弦眸色一深，推动轮椅，靠近她，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墨香和淡淡的药草气息。
“你说呢？”他声音更低了，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夫人如此聪慧，会不知为夫想听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带着灼人的温度。
洛璃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呼吸也有些急促。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脑中闪过从新婚夜的刀光剑影，到百花宴的联手对敌，从黑风岭的默契“团建”，到三皇子府生死关头的维护……点点滴滴，如同走马灯般掠过。
厌恶吗？早就不了。
恨吗？更是无从谈起。
心动吗？……好像，是的。
这个认知让她心头一颤，却又奇异地感到一丝解脱。
她忽然笑了，那笑容在月色下如同瞬间绽放的昙花，带着几分狡黠，几分释然，还有一丝破釜沉舟的勇气。
“好吧，”她轻轻开口，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软，“看在你长得还不错，身手也马马虎虎，偶尔……也还算靠得住的份上。”
她顿了顿，迎着他瞬间亮起的目光，继续道：
“本夫人就勉为其难，准你……下次‘潜能爆发’时，不用提前打招呼了。”
这话说得拐弯抹角，傲娇十足，但其中的意味，两人心知肚明。
顾清弦先是一怔，随即，一抹真正愉悦的、如同冰雪消融般的笑容，在他苍白的脸上缓缓绽开。那笑容驱散了他眉宇间常年笼罩的阴郁与算计，让他整个人都变得生动而耀眼。
他伸出手，这一次，不再是握住手腕，而是轻轻握住了她拿着桂枝的那只手，将她的手连同那枝桂花，一起包裹在自己微凉却坚定的掌心中。
“遵命，夫人。”他低声应道，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温柔与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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