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 1:40,暴雨转成淅沥小雨,却仍像一层撕不掉的湿布罩在临城上空。
陈砚没有回局里,他让技术队把尸体、物证先送检,自己驱车绕了一个大圈,最后停在离星河公园两公里外的“巷口”——五年前那起连环伤人案的第一现场。
巷子早被市政改造,半边墙刷了崭新涂料,但砖缝里依旧能看见暗褐色痕迹。陈砚站在雨里,左手夹烟,右手握着手机,屏幕上是刚才收到的那条匿名短信:
“这次,你还会错过吗?”
五年前的同一天,同一时辰,他也收到过一条短信,只有两个字:
“迟了。”
当时他不以为意,直到三小时后,第一名受害者被晨练老人发现。
二
2:05,市局法医中心。
解剖室冷得像冰窖,排风机嗡嗡作响。主检法医林愫把口罩拉下一半,冲陈砚抬抬下巴:“过来看。”
无影灯下,女尸的胸腔已被打开,心肌呈明显“玫瑰色出血点”,气管内有少量泡沫样积液。
“不是机械性窒息,也不是锐器。”林愫用镊子拨开肺动脉,“血里氧饱和极低,我怀疑是快速型心脏抑制剂——可能是乌本苷类,或者一种新合成的钠通道毒素。死亡过程不超过十五分钟,死者意识丧失前应该出现剧烈心绞痛,却喊不出声。”
“所以她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死掉?”
“可以这么理解。”
陈砚沉默片刻,目光落在不锈钢盘里那枚被剪下的衣领。红色马克笔写的“∮”在水洗后仍旧鲜艳,像一条不肯愈合的伤口。
“这个符号,”林愫压低声音,“我刚才比对过,五年前三名死者手心也都有类似笔迹,只是当时被血迹盖住了,没人注意。”
三
3:30,技术室。
现勘员把公园侧门监控“黑袋”送去数据恢复,只还原出三帧模糊画面:
22:11:34,一只戴黑色一次性手套的手伸向镜头;
22:11:35,塑料袋罩住;
22:11:36,画面全黑。
手背上隐约可见一条细长疤痕,从虎口延伸到腕横纹,像一条苍白的蜈蚣。
陈砚把三帧图片发给图侦,同时调出五年前卷宗:
——“嫌疑人右手背烫伤,愈后增生性瘢痕,长度 6.8cm。”
同一特征,同一手法,同一符号。
唯一不同的是:五年前凶手只把符号画在受害者手心;这一次,符号提前出现在衣领,像一份公开的邀请函。
四
清晨 5:10,陈砚驱车来到“摩尔”香烟总经销店。
老板打着哈欠翻出货单:昨晚 21:22,编号 17 的自动售货机确实售出两包薄荷摩尔,同步纪录显示购买者用现金,没刷会员。
“17 号机在哪?”
“星河公园北口,正对着公交站台。”
陈砚脑子里“嗡”一声——那里正是他停车蹲点的地方。
凶手在离他不到二十米的机器买烟,然后穿雨夜进树林,布置尸体,再给他发挑衅短信。
五
6:00,天泛蟹壳青。
李响打来电话,声音沙哑:“陈队,便利店店员回忆起来了。买矿泉水和香烟的人戴鸭舌帽,帽檐压很低,但个子不高,大概一米六五,说话带一点南方口音,尾音拖长,像‘桂北’那一带。”
桂北——五年前连环案唯一幸存者口述的嫌疑人口音。
幸存者当时说:“他让我告诉警察,符号是钥匙,谁先弄懂谁先死。”
六
6:15,市局走廊。
陈砚靠墙站着,手里捏着一张刚打印的 A4 纸。
纸上是他把五年三起案件与昨夜并置的时间轴:
日期雨量死亡时段符号出现位置监控状态
五年前的今天中雨22:40手心故障
四年前小雨23:10手心故障
三年前的今天暴雨22:00手心故障
昨夜暴雨22:30衣领人为遮蔽
“故障”不是巧合,是仪式的一部分;雨量与死亡时间,是仪式计时器;符号从手心移到衣领,是升级——凶手在加速,并把观众席留给陈砚。
七
6:30,法医中心电话骤然响起。
林愫的声音带着金属回音:“陈砚,你最好回来一趟。我们在死者胃内容里找到一张被揉皱的防水纸,上面用同样红色马克笔写着——”
陈砚闭上眼,抢先说出那句仿佛注定的台词:
“‘迟了。’”
林愫愣住:“你怎么知道?”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听见自己心跳声与窗外渐大的雨声重叠。
八
7:00,天边第一道灰光刺破云层。
陈砚走出市局,雨又下了起来,像谁在空中撕开了一道不会愈合的裂口。
他站在台阶上,仰头任雨水冲刷,脑海里却一遍遍浮现那枚符号:
“∮”——倒 S,拖横线,像一条未写完的公式,也像一把未合拢的锁。
手机震动,一条新的未知号码短信跳入眼帘:
“公式已给出,解吧。第七个雨夜,结束前。”
陈砚攥紧手机,指节泛白。
五年前的噩梦循着雨水回到原点,而他,再也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