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环

门轴发出“吱呀”一声，一个正在算盘后打盹的老先生抬起了头。他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穿着一件对襟的深色褂子。肖战不由得的想起了奥丁城的那位老先生。

“小伙子，抓药还是看诊？要关门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老先生，我找活干。”肖战走到柜台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不要钱，管我一顿饭，让我有个地方睡一觉就行。”

他透过老花镜的镜片上缘打量着肖战，目光在肖战这身不合时宜的戏服上停了停，又落在肖战冻得有些发白的脸上，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一丝警惕。

“这里不缺人。”他摆了摆手，准备赶人。

“我懂药材。”肖战急忙开口，指了指他身后墙壁上那一排排的药柜，“您让我试试。如果不行，我立刻就走。”

他沉默了，手指在黄花梨木的柜面上轻轻敲击着。半晌，他站起身，走到墙角一个大竹筐旁。筐里是刚送来的一批干制药材，几十种混杂在一起，需要人手分拣归类。这是最耗时耗力的活。

“喏，把这些分出来。川芎、当归、白芷、茯苓……分错一味，你今晚就去睡天桥。”

这是对肖战的考验。

他没有犹豫，走上前，蹲下身。肖战没有用眼睛去看，而是闭上了眼，将手伸进了那堆干枯的草药里。

第一魂环“缠绕”的力量被肖战极细微地调动起来。这不是为了攻击，而是为了感知。无数肉眼不可见的蓝银草能量丝，顺着肖战的指尖蔓延出去，像最精密的触手，轻轻拂过每一株药材的根、茎、叶。

它们的年份、药性、产地，甚至炮制时的火候，都化作一股股信息流，清晰地反馈到肖战的脑海里。

这比用眼睛看要快上一万倍。

老先生本来抱着胳膊，一脸“肖战看你能耍什么花样”的表情。可很快，他脸上的轻慢就变成了惊讶，然后是难以置信。

肖战的双手在筐里飞快地舞动，仿佛不是在分拣，而是在进行一场行云流水的表演。一株株药材被肖战准确无误地抓取出来，按照种类，整齐地码放在旁边的地上。

川芎的辛烈，当归的甘甜，白芷的清香……它们在肖战手里仿佛都有了生命。

不到十分钟，满满一大筐混杂的药材，被肖战分成了几十个小堆，分毫不差。

整个药铺里，只剩下老先生粗重的呼吸声。

肖战睁开眼，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平静地看着他：“老先生，可以了吗？”

他扶了扶眼镜，快步走过来，蹲下身，拿起一株当归闻了闻，又拿起一片茯苓看了看，甚至捻起一点川芎的粉末放在舌尖尝了尝。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他抬起头，眼神里已经没有了丝毫怀疑，取而代代的是一种发现稀世珍宝般的震撼与狂喜，“这么多药材，就算是经验最老的药工，也要花上大半天！你……你竟然闭着眼睛……”

“我只是对它们比较熟悉。”肖战没有过多解释。

与此同时，王一博的私人办公室内，一片狼藉。

价值数十万的定制显示器碎裂在地，玻璃渣混着红酒的液体，流淌在地毯上。他的助理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口，连大气都不敢喘。

“查到了吗？！”王一博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双眼布满血丝，几天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名导形象荡然无存。

“王……王导，”助理的声音在发抖，“我们调取了全城的监控，查了所有的酒店入住记录、交通出行记录……都没有。肖战先生他……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蒸发？”王一博猛地转过身，一把揪住助理的衣领，“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蒸发！他那些‘本事’，你不是也看到了吗？他是不是用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手段藏起来了！”

助理快要哭了：“我们……我们真的尽力了。他最后出现在监控里，就是在影视城外那条老街的街口，然后就走进了一个监控死角，再也没出来过。”

王一博松开手，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他脑子里反复回放着那天高台上的情景。那五道冲天而起的光环，那股让他灵魂都在颤栗的威压，和他脸上那平静到绝望的表情。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对现在的肖战一无所知。

这五年，他去了哪里，那五年前他看到的又究竟是什么？

他不知道他从哪里回来，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那种神迹般的力量，更不知道，当他把那份力量当成可以随意使唤的工具时，他的心有多痛。

“难道他真的是肖战？不，不可能！肖战明明死在了他的面前。”

他不愿意相信，他把唯一能把他从深渊里拉出来的那束光，亲手推下去了。

回春堂里，老先生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给肖战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肉丝面，又找了一件他孙子不穿的干净棉衣让肖战换上。

“楼上有个空房间，你今晚先住下。”他看着肖战，眼神复杂，“我叫秦正，你叫我秦老就行。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肖战捧着温热的碗，吃了一大口面，胃里暖起来，驱散了所有的寒意。

“我叫肖战。”肖战咽下面条，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以前是，但从今天起，我想换个名字。”

秦老愣了一下：“哦？那你想叫什么？”

肖战放下碗，目光清澈而坚定。

“蓝银。我叫蓝银。”

天光从阁楼的小窗透进来时，带着一股草药晒干后的清香。肖战睁开眼，身上盖的是一床带着皂角味道的旧棉被，厚实，温暖。这比王一博公寓里那张价值六位数的恒温水床，更能让肖战安然入睡。

楼下传来“梆、梆、梆”的轻响，是秦老在用小木槌碾药。

肖战换上那件秦老孙女子旧棉衣，洗了把脸，水是冰凉的，却让肖战无比清醒。走下吱呀作响的木楼梯，秦老正坐在柜台后，戴着老花镜，一丝不苟地将碾好的珍珠粉用小秤分装。

“醒了？”他头也没抬，“锅里有粥，自己盛。”

一碗温热的白粥，一碟咸菜。肖战吃得很慢，胃里暖洋洋的。在这里，肖战不再是那个需要为了一句夸奖就去拼命的工具，肖战只是一个叫蓝银的，帮忙干活换口饭吃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