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斜斜地洒进房间，在地板上划出几道金色的线。苏新皓缓缓睁开眼，感觉脑袋还有点沉，像是睡了一场漫长的梦。他撑起身子，发现自己正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浅灰色的毛毯，边缘已经有些起球了。
他坐直身子，环顾四周。这是一间普通的单身公寓，客厅和卧室连通，厨房在右手边，墙上贴着几幅看起来很旧的海报。角落里堆着几个纸箱，上面贴着“资料”、“相册”这样的标签。
铃铛轻轻晃了一下。
他下意识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绳，皱了皱眉。这东西从他记事起就一直缠在手上，从未摘下过，可直到昨晚遇见朱志鑫之前，它从来都没有响过。
门锁“咔哒”一声，朱志鑫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两个塑料袋，里面装着热气腾腾的早餐。他看见苏新皓醒了，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微笑。
朱志鑫醒了？饿了吧。
苏新皓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昨夜的记忆还很清晰——那个女人，那块怀表，红线收紧的声音，还有朱志鑫紧紧握住他的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选择留下，但那一刻，他真的动了心。
朱志鑫把袋子放在桌上，从里面拿出一杯豆浆递给他。
朱志鑫趁热喝
苏新皓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杯壁的一瞬间，忽然感觉胸口一阵悸动。他猛地抬头看向墙上的照片——那是张高中毕业照，背景是教学楼前的台阶，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站成整齐的队列。
他一眼就认出了朱志鑫。他在后排中间，穿着白衬衫，神情冷淡，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目光却微微偏左，像是在看着谁。
而他自己……他在前排右侧，低着头整理书包，嘴角抿着，眼神略显疲惫。可就在他抬头看向镜头的一瞬间，目光却明显偏了一点，落在了朱志鑫的方向。
铃铛“叮”地一声轻响。
画面一闪而过，像是有人在他脑子里按下快进键。他看见自己站在教室后门，望着朱志鑫低头写字的背影，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在他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他站在那儿，看了很久，却没有走进去。
他猛地回神，发现自己已经站了起来，手扶着墙，呼吸有些急促。
朱志鑫立刻走过来，伸手扶住他肩膀。
朱志鑫你怎么了？
苏新皓我……
苏新皓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着那张照片，又看向朱志鑫。
苏新皓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朱志鑫沉默了几秒，点了点头：“嗯。”
苏新皓那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苏新皓声音有点发抖，他抓住朱志鑫的手臂。
苏新皓我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朱志鑫的手指微微一颤，但他没有抽开，而是轻轻拍了拍苏新皓的手背。
朱志鑫你还没有准备好
苏新皓我不需要准备！
苏新皓突然激动起来，声音也提高了。
苏新皓我已经死了，我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现在你告诉我，我得慢慢来？
朱志鑫看着他，眼神里有一丝痛楚，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怜惜。他缓缓开口。
朱志鑫有些事情，等你想起来了，会比我说出来更真实。
苏新皓咬紧牙关，拳头攥得发紧。
苏新皓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说，就让我自己去想！你到底想让我想起什么？
朱志鑫终于移开视线，转身走向角落，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几本书。其中一本笔记本掉在地上，封面印着“高二物理”，字迹清秀，是他自己的笔迹。
苏新皓盯着那本笔记本，心跳加快。他想冲过去抢过来，却被朱志鑫拦住。
朱志鑫别碰
朱志鑫低声说。
朱志鑫你现在还不能看
苏新皓为什么？
苏新皓的眸中带着一丝不悦和疑惑。
苏新皓这是我的东西！
朱志鑫是你的
朱志鑫点头。
朱志鑫但它会让你痛苦
苏新皓我已经死了！还有什么比这更痛苦的？
两人对视，空气仿佛凝固。朱志鑫的眼神里藏着太多东西，有心疼、有愧疚、有不舍，还有一点点……绝望。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朱志鑫你喜欢我。
这句话像一颗子弹，直接击中了苏新皓的心脏。
他整个人僵住了，耳边嗡嗡作响，脑袋里一片空白。可奇怪的是，心底某个角落竟然隐隐觉得……这句话是真的。
苏新皓你说什么？
他喃喃道，声音几乎听不见。
朱志鑫你喜欢我。
朱志鑫重复了一遍，眼神坚定。
朱志鑫从高二开始，一直到……你出事那天。
苏新皓踉跄后退一步，靠在墙上，呼吸变得急促。他想否认，可心底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没错，我真的喜欢他。
苏新皓那你呢？
他声音颤抖。
苏新皓你也……也喜欢我吗？
朱志鑫没有回答，而是轻轻将他拉进怀里，手臂环住他的背，手掌贴着他的后颈，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揉进身体里。
朱志鑫别问了。
他忍不住哽咽。
苏新皓挣扎了一下，却发现自己不想推开他。这个怀抱太温暖了，像是把他这些年缺失的东西一下子补全了。
他闭上眼，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强烈的依赖感。
这一夜，他们谁都没再说话。朱志鑫给他铺了床，自己睡沙发。苏新皓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一直在想朱志鑫说的那句话——“你喜欢我。”
如果这是真的……那他为什么会死？他为什么会变成鬼？
他闭上眼，意识渐渐模糊。
骤然睁眼，他看见自己站在马路边，对面是正拿着气球向自己走来的朱志鑫。一辆黑色轿车从巷口冲出来，速度快得惊人。
他身体比脑子先一步反应过来，冲出去一把推开他，下一秒自己眼前变成了黑色。
剧痛袭来，他感觉自己被撞飞了，身体重重摔在地上，耳朵嗡嗡作响。他听见有人在尖叫，然后是脚步声跑近。
他又看见朱志鑫的脸出现在眼前，满脸惊恐，嘴唇颤抖，眼泪止不住地流下。
朱志鑫帅帅……帅帅你醒醒！
他抓住苏新皓的手，拼命摇晃。
朱志鑫求你别睡！救护车马上就到！
苏新皓想说话，可是喉咙里全是血，他只能用尽最后的力气，伸手擦过朱志鑫的脸颊。
然后，黑暗吞没了他。
他猛然惊醒，大口喘息，发现自己已经被朱志鑫紧紧抱住。
朱志鑫做噩梦了？
朱志鑫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颤抖。
苏新皓没有说话，只是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心跳。那一下一下的节奏，让他安心。
朱志鑫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朱志鑫低声说。
苏新皓怔住了。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某扇记忆的门。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却又抓不住。
天亮了。
朱志鑫已经出门，门口鞋柜上留了张纸条。
朱志鑫我去买点东西，中午回来
苏新皓起床，走到书桌前，随手翻开几本书。忽然，他看到桌上摆着一本旧日记，封面写着：“写给新皓的信。”
他伸手去拿，铃铛骤然炸响！
红绳猛地绷紧，像是要勒进他的手腕里。他愣在原地，心跳剧烈加快。
他知道，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03
苏新皓的手指悬在日记本封面上，铃铛的震动沿着红绳直抵手腕，像是某种警告。他咬紧牙关，还是翻开了第一页。
纸张泛黄，字迹工整，笔锋有力。第一页只写着一句话：
【“如果你看到这本日记，说明你已经回来了。”】
他的呼吸一滞，指尖微微发颤。
门锁忽然转动。
他猛地合上日记本，抬头看向门口。朱志鑫站在玄关，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脸色却比清晨时更苍白几分。他看着桌上那本日记，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朱志鑫你看了？
苏新皓没有回答，而是盯着他。
苏新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已经回来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回来？
朱志鑫没有否认，也没有解释，只是缓缓走进来，将塑料袋放在桌上。袋口露出半截药盒，苏新皓很清楚，那是一种精神类药物。
苏新皓的目光扫过那几个字，眉头皱得更紧。
苏新皓你怎么了？
朱志鑫沉默了一下，轻轻拉开椅子坐下。他低头看着那本日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脊。
朱志鑫你走后，我试过很多种方式让自己忘记你。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疲惫。
朱志鑫但不管我怎么努力，你的影子好像一直一直出现在我生活里，怎么都抹不掉！我发现我永远没办法忘记你苏新皓。
苏新皓站在原地，听着这些话，心里莫名一痛。
苏新皓所以你就开始吃药？
他语气有些发抖。
苏新皓用这种方式来缓解强烈的思念！
朱志鑫垂下眼睑，似是妥协地探出一口气。
朱志鑫是，你都知道了。我就是想让脑子停下来，不再一遍遍回忆你说话的声音、你笑的样子，还有……你最后看我的那一眼。每次一想起那些我就疼痛得无法呼吸
空气仿佛凝固。
苏新皓喉咙发紧，他想说些什么，却被堵在胸口，一句都说不出来。
朱志鑫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轻轻伸手将他拉进怀里。这个动作太自然了，仿佛他们早已习惯这样相拥。
朱志鑫我不是想躲开你
他低声说。
朱志鑫我只是……害怕再失去你一次
苏新皓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忽然觉得鼻尖发酸。他明明已经死了，可为什么还会难过？
苏新皓那你现在还怕吗？
朱志鑫的手收紧了一些。
朱志鑫怕
朱志鑫没有回答，只是把他抱得更紧。
苏新皓那你最好别松手
苏新皓笑了，笑得有些苦涩。
门外传来几声猫叫，打破了沉默。朱志鑫松开他，转身拉开窗帘，阳光洒满整个房间。
一只黑猫蹲在窗台上，尾巴轻轻甩动，眼睛幽深。
苏新皓看着它，心底忽然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这只猫——不是前世，是更早的时候。
铃铛又响了一声。
他下意识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绳，心跳加快。
苏新皓它……是谁的猫？
朱志鑫回头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复杂。
朱志鑫它一直住在这栋楼后面的小仓库里，从你走后，它就经常出现在我窗外。
苏新皓愣住了。
苏新皓你是说……它一直跟着你？
朱志鑫点头。
朱志鑫有时候半夜醒来，会看见它蹲在窗台，像在等什么人。
苏新皓怔怔地看着那只黑猫，忽然有种强烈的冲动——他想走出去，走到楼下的仓库里看看。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但他就是知道，那里一定藏着什么。
他朝门口迈出一步。
朱志鑫立刻抓住他的手腕。
朱志鑫别去
他语气急了。
苏新皓为什么？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
朱志鑫的手指收紧，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
朱志鑫那里……有你留下的东西
朱志鑫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苏新皓看着他，嘴角微微扬起。
苏新皓你说呢？
朱志鑫沉默了几秒，终于松开手。
朱志鑫好，我带你去
两人走出公寓，阳光洒在街道上，风不大，却带着一丝凉意。
仓库就在楼下拐角，铁门已经锈迹斑斑。朱志鑫掏出钥匙，犹豫了一下，才打开门。
苏新皓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箱子上。
他走过去，蹲下身，轻轻掀开盖子。
里面是一叠叠整齐的信纸，每一封都写着“给🐷”。
他颤抖着拿起最上面的一封，缓缓展开。
纸上字迹熟悉又陌生，是他自己的笔迹。
【To阿志：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又失败了。
我已经试了很多次，想从那个世界回来找你。
可是每次到了关键时刻，我都会被压回去。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在清醒的时候一遍遍写下这些话，希望有一天你能看到。
我喜欢你，朱志鑫。从高二第一次见你站在讲台上发言开始，我就喜欢你了。
我知道你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但我觉得……你其实很温柔。会主动留下来帮我一起打扫教室，会每天去巷子里喂那只流浪猫。
所以我无法自拔地深陷于你，我想牵你的手，想与你拥抱，想和你一起走过每一个春夏秋冬，彼此相伴。
我想看你老去的样子，想亲口在你耳边一次又一次地说‘我爱你’，哪怕你总有一天会听腻。
所以我不会放弃，哪怕要穿越生死，我也一定要回到你身边。
这一次，我必须成功。】
苏新皓的眼泪无声落下。
他终于想起来了。
他不是第一次死，也不是第一次回来。
他曾经一次次尝试回来找朱志鑫，却一次次失败。
而这一次，他终于成功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
朱志鑫站在他身后，眼里满是心疼和震惊。
朱志鑫你……全都记起来了？
苏新皓缓缓点头，嘴角却扬起一抹笑。
苏新皓我回来了
苏新皓这一次，谁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朱志鑫看着他，眼眶渐渐泛红。
他走上前，将他紧紧抱住，像是要把这些年错过的拥抱都补回来。
朱志鑫欢迎回来。
他低声说。
窗外，那只黑猫静静蹲着，尾巴轻轻摇晃，仿佛在微笑。
铃铛安静了。
红绳依旧缠绕在手腕上，却不再响动。
命运的线，终于重新连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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