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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地府的KPI
朱志鑫是在消毒水气味和一阵温润的暖意中恢复意识的。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病房熟悉的白色的天花板，身体像是被掏空后又勉强填回了棉絮，虚弱，但那种蚀骨的阴冷和灵魂层面的剧痛已经消失了。他微微动了下手指，感觉到手背上贴着输液针。
视线偏转，他看到张极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窗外午后的阳光给他精致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光，他正低着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眉头微微蹙起，嘴里还低声嘟囔着什么。
张极……月度引渡指标还差三百七，厉鬼净化率要求提高到百分之九十五？开什么玩笑，阳间现在戾气这么重……还有这文书格式又改了？阎君办公厅那群老古董能不能消停点……
朱志鑫：“……”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伤到了耳朵，出现了幻听。引渡指标？厉鬼净化率？阎君办公厅？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张极抬起头，脸上的烦躁瞬间收敛，又恢复了那副慵懒中带着点关切的常态。
张极醒了？感觉怎么样？
朱志鑫还……行。
朱志鑫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张极伸手扶了他一把，在他背后垫了个枕头。动作自然，仿佛做过无数次。
张极你昏迷了一天一夜。
张极解释道，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那个黑色马克杯，递到他面前。
张极喝点水。
朱志鑫接过杯子，触手温热的杯壁让他微微一怔。他低头喝了一口，依旧是那股带着草木清香的微甜液体，暖流顺着喉咙滑下，迅速滋养着他干涸的经脉和疲惫的灵魂。这绝不是什么普通的水。
朱志鑫这是……
他看向张极。
张极特供，加了料的。
张极难得耐心地解释。
张极对你的魂魄恢复有好处。比你们医院的葡萄糖管用。
朱志鑫默默又喝了几口，确实感觉精神好了不少。他放下杯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朱志鑫我刚才好像听到你在说什么……指标？KPI？
张极脸上闪过一丝被工作折磨的社畜般的无奈，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一个界面古朴、泛着幽光的APP，里面密密麻麻滚动着朱志鑫完全看不懂的符文和数字。
张极地府办公系统7.0版。
张极叹了口气。
张极跟你们这边一样，什么都要考核。魂魄引渡数量、厉鬼怨灵净化效率、文书上报及时率……还有阴阳平衡稳定度，这次福安医院的事情，估计又要扣我绩效了。
他揉了揉眉心。
张极要不是为了这点功德和俸禄，谁愿意来阳间出差，空气差，噪音大，连口正宗的孟婆汤都喝不上……
朱志鑫听着他一本正经地抱怨地府的“职场压力”，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表情。他想象中的幽冥地府，是森严、恐怖、秩序井然的，而不是……也要为KPI发愁？
朱志鑫所以，你救我……消耗的那个，会影响你的……绩效吗？
朱志鑫问得有些艰难。他记得自己昏迷前感受到的那股精纯而温暖的力量，以及张极瞬间苍白的脸色。
张极愣了一下，随即无所谓地摆摆手。
张极那个啊，算工伤，可以报销一部分。就是流程麻烦点，得写好几份报告。
他看向朱志鑫，眼神里带着点戏谑。
张极怎么，朱组长担心我？
朱志鑫被他问得一噎，别开视线，耳根微微发热。
朱志鑫我只是不想欠你人情。
张极放心，记账上了
张极轻笑一声，拿起自己的保温杯喝了一口。
张极等你好了，请我吃顿好的就行。要你们阳间最有名的火锅。
这看似平常的对话，却冲淡了劫后余生的沉重。朱志鑫看着坐在阳光里抱怨工作、讨要火锅的张极，忽然觉得，这位来自冥府的鬼神，身上那份非人的疏离感淡去了很多，变得……真实而鲜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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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朱志鑫在医院休养，张极则每天准时“上下班”，来病房报到。有时会带点稀奇古怪据说能“固魂安神”的小点心，味道意外地不错。有时就只是坐在那里用他的“地府APP”处理公务，或者对着窗外发呆。
两人之间的相处，不再是之前公事公办的搭档模式，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熟稔和默契。
朱志鑫会跟他聊一些警队里的趣事，张极则会偶尔吐槽地府某些不合理的规章制度，或者某位判官古板到令人发指的着装品味。
朱志鑫你们那个牛头马面，真的长那样吗？
张极艺术加工，吓唬鬼用的。老牛其实是个帅大叔，就是脾气有点倔。
朱志鑫孟婆汤……到底是什么味道？
张极原版像刷锅水，我这是改良了无数代的养生版本。
在这种轻松，虽然话题偶尔惊悚的氛围中，朱志鑫的身体恢复得很快。连医生都惊讶于他如此严重的元气损耗竟能在这短短几天内恢复到可以出院的程度。
出院那天，是张极来接的他。
站在医院门口，感受着久违的阳光和喧嚣的人间烟火气，朱志鑫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转过头，看向身旁双手插兜、姿态闲适的张极。
朱志鑫走吧。
张极去哪？
张极挑眉。
朱志鑫队里。
朱志鑫迈开步子。
朱志鑫案子还没完，幽墟和那个‘罗盘’的事，该好好梳理一下了。
张极看着他恢复挺拔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快步跟了上去。
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一个沉稳坚定，一个慵懒随性，却奇异地交织在一起，走向他们共同需要面对的、未知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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