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与夜灯

初冬的清晨，301宿舍还笼罩在朦胧的睡意中。暖气片发出轻微的嗡鸣，窗外天色是混沌的墨蓝。顾言深如常准时醒来，叠被子的动作却微微一顿——对面下铺的林知决已经坐在书桌前，台灯调至最暗，正专注地写着什么。

"顾同学早。"林知决抬起头，露出恰到好处的歉意，"我吵到你了？"他手里拿着一本深蓝色封面的笔记本，字迹工整得像是印刷体。

顾言深摇头，轻手轻脚下床。洗手间里，林知决的洗漱用品整齐地摆放在最靠里的角落，与他和沈云野的明显隔开一段距离。但顾言深发现，自己的牙膏管被人细心卷好，牙刷朝向也调整得与他习惯完全一致。

"你的洗面奶快用完了。"林知决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递来一支未开封的新品，"我多带了一支，这个牌子温和不刺激。"

沈云野的床铺传来翻身声，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林知决立即噤声，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午后的宿舍弥漫着慵懒的气息。顾言深坐在书桌前整理物理笔记，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手边投下细长的光斑。林知决坐在对面下铺看书，膝盖上摊着一本《时间简史》，但目光不时飘向顾言深的方向。

"这道题......"林知决突然开口，又立即收声，因为上铺的沈云野正戴着耳机打游戏，键盘敲得噼啪作响。

顾言深抬头，看见林知决欲言又止的神情。他放下笔，用眼神示意继续。

林知决赤脚踩在地板上，轻手轻脚走过来，将书摊在顾言深面前。他的手指点在一道关于相对论的思考题上，指尖微微发凉。"这里的时空曲率概念，我始终不太明白。"

他的发梢擦过顾言深的脸颊，带着雪松的清香。顾言深正要开口，一只游戏手柄"啪"地落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

"讲题不能小声点？"沈云野不知何时已经下了床，站在两人中间，刻意用身体隔开距离。

林知决后退半步，睫毛轻颤："对不起，我太投入了。"他收拾书本时，"不小心"碰倒了顾言深笔筒里的铅笔。弯腰捡笔时，他的睡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处一小块淡粉色的疤痕。

"我来。"顾言深先一步蹲下，指尖在捡笔时不经意擦过那道疤痕。林知决轻轻颤了一下。

沈云野一把抓过顾言深的手腕："不是要去图书馆？再不走没位置了。"

深夜的宿舍格外安静。顾言深在台灯下刷题，突然轻咳两声。五分钟后，一杯温水轻轻放在他手边。林知决穿着睡衣，声音轻柔："加了蜂蜜，对嗓子好。"

上铺传来重重的翻身声。沈云野探出头，语气不善："大半夜的献什么殷勤？"

"我只是......"林知决低下头，睡衣领口滑落，露出纤细的锁骨。他突然打了个喷嚏，单薄的身子轻轻发抖。

顾言深拿起椅背上的外套递过去。林知决接过时，指尖冰凉地擦过他的手腕："谢谢。我体质比较弱，以前生病时都没人照顾......"他的话戛然而止，像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第二天清晨，顾言深在枕头边发现一盒润喉糖。底下压着张纸条，字迹工整："听说今天要降温，注意保暖。"没有署名，但字迹与林知决的笔记本如出一辙。

沈云野在洗漱时"不小心"打翻了那盒糖。但晚上顾言深发现，自己书包里不知何时又多了一盒新的，旁边还多了条灰色围巾，标签尚未拆封。

"我不需要。"顾言深把围巾放回林知决床头。

"可是......"林知决低头绞着手指，"你脖子后面有块红痕，可能是冻伤了。"

顾言深下意识摸了摸后颈。这个连他自己都没注意的细节，不知何时被人看在了眼里。

夜深了，顾言深在睡梦中感觉有人轻轻给他掖被角。雪松的香气淡淡飘过，伴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上铺，沈云野翻了个身，把被子弄得哗哗响。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三张床之间划出明暗交界。这个冬天，301宿舍的平衡正在被细微的关心与沉默的对抗重新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