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凉墨暖

初冬的晨读课，教室里的暖气开得很足，玻璃窗上结着薄薄的水雾。顾言深坐在靠过道的位置，指尖夹着自动铅笔，在物理竞赛题的草稿纸上演算。阳光透过雾气在纸面投下模糊的光斑。

林知决抱着英语书从前门进来，自然地停在顾言深桌边：“顾同学，能借一下昨天的课堂笔记吗？我有个语法点没记全。”他说话时微微俯身，洗发水的雪松香淡淡飘过来，手指轻轻搭在桌角。

顾言深笔尖未停，从书堆里抽出笔记本递过去，目光没离开草稿纸。

“谢谢。”林知决接过时指尖“不小心”擦过顾言深的手背，触感微凉，“我课间就还你。”他转身走向自己座位，步态从容，却在经过沈云野空座位时稍稍加快了脚步。

早读铃响，沈云野才踩着点冲进教室，带进一身寒气。他随手把书包扔在桌上，注意到顾言深手边的笔记本不见了：“你笔记呢？”

“借人了。”顾言深简短回答。

沈云野挑眉，目光扫过前排林知决的背影，从自己乱糟糟的书包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练习册扔到顾言深桌上：“那你用我的，上次小测的重点我都标红了。”

练习册边角卷曲，页眉画着潦草的卡通小人，与顾言深整洁的桌面格格不入。顾言深顿了顿，把练习册推到桌子中间：“一起看。”

沈云野咧嘴一笑，拽过椅子挨着顾言深坐下。他体温偏高，隔着校服传来暖意。

物理实验课自由分组，林知决拿着实验册走向顾言深：“顾同学，我们一组可以吗？电路题一直不太明白。”他声音温和，眼神却看向沈云野。

沈云野直接揽过顾言深的肩：“我们俩一组够了，人多了手忙脚乱。”他故意把万用表拨得啪啪响。

林知决站在原地，睫毛轻颤：“那我去别组。”他转身时衣袖带倒一支试管，玻璃碎裂声清脆刺耳。顾言深弯腰去捡，林知决同时伸手，两人指尖在碎片上方轻轻相触。

“小心手。”林知决轻声说，迅速收起碎片，指尖有细微的颤抖。

实验做到一半，林知决那组的电源突然短路，火花溅到他手背。他轻吸一口气，捂住发红的手背，目光却望向顾言深。

“我去看看。”顾言深放下导线。沈云野抢先一步走过去，抓起林知决的手腕检查：“小伤，抹点药就行。”他动作粗鲁，林知决微微皱眉。

从医务室回来，林知决的手背上多了块创可贴。他安静地坐在角落整理数据，偶尔抬头看顾言深一眼，眼神带着克制的委屈。

晚自习下课，突然下起雨。三人都没带伞，站在教学楼门口等雨停。林知决脱下外套递给顾言深：“顾同学，你感冒刚好，披着吧。”

沈云野直接抓过外套塞回林知决怀里：“用不着。”他拽下自己的校服外套甩给顾言深，“穿我的。”

顾言深看着手里带着体温的外套，又看看沈云野只穿着短袖的胳膊：“你不冷？”

“我热。”沈云野别过脸，耳根微红。

雨越下越大，林知决突然咳嗽两声，单薄的身子微微发抖。顾言深犹豫片刻，把沈云野的外套递过去：“你先披着。”

林知决眼睛一亮，接过外套时指尖轻轻划过顾言深的手心。下一秒，沈云野直接抓回外套裹在顾言深肩上，拉着人冲进雨里：“跑快点就淋不着了！”

雨幕中，沈云野的手心很烫，牢牢抓着顾言深的手腕。跑到宿舍楼下时，两人浑身湿透，林知决慢慢跟在后面，头发滴水，像只淋雨的猫。

回到宿舍，顾言深发现书包侧袋里多了一盒感冒灵。几乎同时，沈云野扔过来一条干毛巾：“擦头发。”毛巾上有阳光晒过的味道。

深夜，顾言深醒来喝水，看见林知决书桌的台灯还亮着。他轻轻走过去，发现桌上摊着一本物理笔记，每一页都工整地抄着顾言深常用的重点符号。旁边放着那盒感冒灵，下面压着张纸条：“注意身体。”

顾言深收起纸条，关上台灯。黑暗中，他听见林知决翻了个身，呼吸轻得像一声叹息。

上铺，沈云野的呼吸声平稳绵长。顾言深躺在床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毛巾粗糙的纹路。这个冬天，有些东西像窗上的霜花，看似清晰，一触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