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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似的眉眼

佑卿宫

雕花窗棂外漏进几缕晨光,落在紫檀木梳妆台上,将鎏金镜匣照得发亮。梁又晴(唐书韵)猛地睁开眼,入目是绣着缠枝莲纹样的藕荷色纱帐,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安神香气息,这既不是她熟悉的卧室,更不是陈守言诊室里的雪松味,陌生的环境让她瞬间绷紧了神经 。

她下意识抬手,触到的是细腻光滑的绸缎衣袖,袖口绣着精致的玉兰花,指尖掠过针脚细密的纹样,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突然涌入脑海——元景十五年,她是当朝丞相梁复礼的第七嫡女梁又晴,年方十九,三天前刚从皇家别苑避暑归来,因贪凉染了风寒,卧床休养至今 。

  “又晴?你发什么呆呢?”

一道清朗的男声在对面响起,梁又晴循声望去,只见紫檀木圆桌旁坐着位身着月白锦袍的少年。他束着玉冠,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正是原主记忆里的青梅竹马,将军府次子章枢 。此刻他正握着一把折扇,指尖夹着颗剥好的蜜橘,见她没反应,干脆起身走到床边,用折扇轻晃着在她眼前扫过:“病刚好转就魂不守舍的,莫不是还在想别苑里那株没开的绿萼梅?”

扇面上墨竹的影子落在她的衣襟上,梁又晴才猛地回神,那些属于梁又晴的记忆与她的过往在脑海里交织碰撞,让她一时有些恍惚 。她记得自己明明穿着婚纱,抱着陈守言的相框闭上了眼,怎么一睁眼就换了身份、换了时代?丞相嫡女、将军府次子、元景十五年……这些只在古言书里见过的词汇,如今都成了她必须面对的现实 。

“没、没有 。”她下意识开口,声音是属于梁又晴的清甜,却带着几分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她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这双手纤细白皙,没有手腕上的伤疤,也没有因长期情绪低落而显得苍白干瘪,是属于少女的鲜活模样,可这陌生的触感,让她心底的不安愈发强烈 。

章枢见她脸色发白,以为她还在病中,收起折扇,将剥好的蜜橘递到她面前,语气软了几分:“是不是身子还不舒服?刚太医说你风寒已愈,只是气血不足,我特意让厨房炖了红枣燕窝,等会儿就给你送来 。”他的目光落在她微颤的指尖上,眼底满是关切,“你方才盯着帐子看了许久,眉头都皱成一团了,到底在想什么?”

梁又晴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少年,听着他温和的话语,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陈守言的身影——他笑起来时弯成月牙的眼睛,眼下那颗亲切的痣,还有拉钩时温暖的指尖 。两种记忆的冲击让她鼻尖发酸,她强压下心底的慌乱,接过蜜橘,指尖触到微凉的果肉,才勉强稳住声音:“没什么,许是刚醒,还有些懵 。”

话音刚落,窗外传来丫鬟的声音:“七小姐,夫人让您醒了就去前厅,说是宫里来人了,递了赏花宴的帖子 。”梁又晴握着蜜橘的手猛地一紧,橘瓣的汁水沾在指尖,黏腻的触感让她更加不安——属于梁又晴的人生已经拉开序幕,而她带着唐书韵的记忆与执念,该如何在这陌生的元景十五年,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 。

“宫里的赏花宴?”梁又晴捏着蜜橘的手指微微收紧,橘汁顺着指缝滴落在藕荷色裙摆上,晕开一小片浅痕 。原主的记忆里,这场元景十五年秋的皇家赏花宴,是京中贵女崭露头角的重要场合,可对梁又晴而言,是无疑的考验。

章枢显然也想起了这段过往,握着折扇的手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试探:“你若不想去,我便去回了伯母,就说你风寒初愈,不宜见风 。”他记得梁又晴盼这场赏花宴盼了许久,早在避暑别苑时,就亲手绣了块菊纹手帕,说要在宴上送给最合拍的赏花人 。

梁又晴抬眼看向他,少年眼底的关切真切,可她却莫名想起陈守言陪她看梧桐叶时的神情,心口微微发涩 。她轻轻摇头,将沾着橘汁的手指在帕子上擦了擦:“不必,既是宫里的帖子,哪能说不去就不去 。”话音落下,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语气竟不自觉染上了几分原主的娇憨,与她往日沉稳的性子截然不同 。

丫鬟青黛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套烟霞色的襦裙,裙摆绣着缠枝菊纹样,正是原主为赏花宴准备的衣裳 。“小姐,夫人让您换上这身,说是衬得您气色好 。”青黛一边帮她解下睡袍的系带,一边絮絮叨叨,“方才听前厅的人说,这次赏花宴,太子殿下和几位王爷都会去呢,还有刚从边境回京的晋贤王,听说那位王爷年少有为,打了好几个胜仗……”

“晋贤王?”梁又晴的心猛地一跳,这个称呼让她莫名有些熟悉 。她垂眸看着镜中烟霞色襦裙下的自己,眉如远山,眼若秋水,是标准的江南闺秀模样,可眼底深处,却藏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郁 。就在这时,一段模糊的记忆碎片闪过脑海——原主曾在父亲的书房见过一幅画像,画中人身着铠甲,眉眼凌厉,落款处写着“晋贤王” 。

章枢不知何时走到了梳妆台前,见她盯着镜中出神,以为她在紧张,拿起一支嵌着珍珠的发簪,轻轻别在她的发间:“别担心,宴上有我在,不会让你受委屈 。”发簪冰凉的触感落在头皮,梁又晴却忽然想起陈守言帮她拨头发时的温度,眼眶微微发热 。

她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对着镜中的自己扯出一抹笑,试图模仿原主的神态:“我才不担心,只是在想,宴上的绿萼梅会不会开了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了——这是原主最常挂在嘴边的话,如今竟成了她下意识的回应 。

章枢见她恢复常态,松了口气,笑着晃了晃折扇:“放心,我已经让人去御花园打听了,那株绿萼梅这几日开得正好,等宴上忙完,我带你去看 。”他像从前无数次那样,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又亲昵 。

梁又晴没有躲开,只是垂着眼,看着镜中章枢温和的笑容,心里却乱作一团 。她不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重生,是上天的恩赐,还是又一场漫长的折磨 。她既带着唐书韵的执念,想要找到与陈守言相似的痕迹;又背负着梁又晴的人生,要面对眼前的青梅竹马与未知的朝堂纷争 。

就在这时,前厅传来管家的声音:“七小姐,马车已经备好了,夫人让您即刻过去 。”梁又晴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提起烟霞色的裙摆,跟着青黛往外走 。路过章枢身边时,她脚步顿了顿,轻声说:“章枢,宴上……你不必特意顾着我 。”

章枢愣了一下,还想追问,却见她已经快步走出了房门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她的裙摆上,缠枝菊的纹样在光影里轻轻晃动,像极了她此刻摇摆不定的心 。她不知道,这场元景十五年的赏花宴,不仅会改变梁又晴的命运,更会让她遇见那个与陈守言有着相似眉眼的人 。

马车停在宫门外时,檐角的鎏金铜铃正随着秋风轻晃,梁又晴扶着青黛的手下车,抬头便见朱红宫墙绵延至远方,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比她记忆中任何建筑都要威严庄重 。章枢走在她身侧,适时递来一方温热的手炉,低声提醒:“御花园规矩多,等会儿见了陛下和娘娘,跟着我行礼就好 。”

引路的侍女身着淡粉宫装,步履轻盈地穿行在抄手游廊间,廊下悬挂的宫灯绘着四季花鸟图,风吹过灯穗,在青石板路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梁又晴一边跟着往前走,一边快速梳理原主记忆里的宫廷礼仪——见陛下需行叩拜礼,对贵妃行躬身礼,面对公主则福身即可,动作既要标准,又不能失了丞相嫡女的仪态 。

穿过月洞门,御花园的景致豁然开朗 。中央的汉白玉石台上,设着一座鎏金嵌玉的主位,元景帝司惊寒身着明黄常服,腰间系着镶着东珠的玉带,面容冷峻,眉眼间带着帝王独有的威严,即便只是随意倚着凭几,也让人不敢直视 。他左手边的兰贵妃穿着石青色宫装,鬓边插着一支赤金点翠步摇,正端着茶盏,姿态优雅;右手边的长宁公主司茵倩则穿着娇俏的粉色罗裙,发间缀满珍珠宝石,手里把玩着一支玉笛,一双灵动的眼睛正四处张望,满是少女的鲜活 。

石台下分设着两排紫檀木座椅,已经坐了不少王公贵族与世家子女 。梁又晴的目光飞快扫过人群,忽然顿在右侧第一张座椅上——那人身着玄色锦袍,领口绣着银色祥云纹,侧脸线条冷硬流畅,虽只露出半张脸,却让她心头猛地一震,那双微挑的眼尾,竟与陈守言有几分相似 。

“又晴,该行礼了 。”章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梁又晴立刻回神,跟着他走到石台下方,屈膝跪地,行叩拜礼 。她垂着头,目光落在身前的青石板上,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臣女梁氏又晴,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公主万福金安 。”

司惊寒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声音低沉而有穿透力:“梁爱卿的七女儿?听闻前几日染了风寒,如今瞧着,气色倒是好了不少 。”

“谢陛下关怀,臣女已无大碍,托陛下的福,方能前来赴宴 。”梁又晴稳稳地回话,模仿着原主的语气,既不怯懦,也不过分张扬 。她能感觉到一道好奇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眼时,恰好与长宁公主司茵倩对视——公主正眨着眼睛,对她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手里的玉笛还在轻轻转着圈 。

兰贵妃放下茶盏,语气温和:“瞧这孩子,病刚好就这般懂礼,梁丞相教女有方 。快起来吧,赐座 。”

“谢贵妃娘娘 。”梁又晴与章枢一同起身,跟着宫女走向右侧的空位 。路过那张玄色锦袍的座椅时,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人正端着酒杯,目光落在御花园的绿萼梅上,侧脸的轮廓在阳光下格外清晰,眼下竟也有一颗极淡的痣,与陈守言的位置几乎一模一样 。

她的脚步顿了半分,章枢立刻察觉到她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低声解释:“那位就是晋贤王司言卿,刚从边境回京复命,陛下特意召他来赴宴 。”

“司言卿……”梁又晴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指尖下意识攥紧了手炉 。相似的眉眼、眼下的痣,这些巧合像一根细线,轻轻牵动着她的心,心跳跳的无比的快 。她找了个借口让青黛先去一旁等候,自己则在座位上坐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一次次飘向那个玄色的身影 。

  不远处的石台上,长宁公主司茵倩忽然拿起玉笛,笑着对元景帝说:“父皇,今日赏花宴,不如让各位公子小姐露一手?章二哥文武双全,不如先让章二哥来一段剑法助兴?”

章枢闻言,刚要起身应下,却见梁又晴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他回头看向她,只见她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低声说:“你别去,御花园人多,刀剑无眼 。”这是梁又晴对章枢的请求,她害怕自己一个人待在这边容易被识破最基本不是梁又晴。

章枢愣了一下,随即会意,对着石台抱拳道:“陛下,臣近日练剑时不慎伤了手腕,恐有失水准,扫了陛下与公主的雅兴 。不如让晋贤王献艺?听闻王爷在边境,曾以一剑破敌阵,臣早就想见识一番 。”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陈砚辞 。梁又晴的心跳骤然加快,看着那个玄色的身影缓缓起身,转身面向石台,她终于看清了他的正脸——眉眼冷峻,眼尾微挑,眼下的痣在阳光下若隐若现,像极了陈守言不笑时的模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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