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毅力攥着怀里仅有的三枚铜板,指节泛白。这是他帮镇上铁匠铺抡了三天大锤的工钱,每一枚都沾着铁屑和汗水,是他眼下全部的生计。他刚从药铺出来,掌柜的那句“最便宜的伤药也得五文”像块石头压在心头——他娘的咳嗽又重了,这三枚铜板连杯水都不如。
“借过借过!新鲜的糖葫芦嘞!”
清脆的吆喝声撞进耳朵,成毅力抬头,就见个穿青布短褂的姑娘挑着担子快步走来。姑娘梳着双丫髻,鬓边别着朵晒干的小雏菊,肩上的担子晃悠悠,糖霜裹着的山楂红得诱人。可最扎眼的,是她腰间挂着的那个小布囊,走路时“哗啦啦”响,竟像是装了不少铜板。
“这位小哥,要串糖葫芦不?两文钱一串,甜得很!”姑娘停下担子,笑容亮得像头顶的太阳,正是钱朵儿。
成毅力喉结动了动,刚要摇头,怀里的铜板却“叮”地掉了一枚,滚到钱朵儿脚边。他慌忙去捡,指尖却先触到了一片温热——钱朵儿已经弯腰,把铜板捡起来递给他,指腹上还沾着点糖霜。
“小哥,你这铜板都磨边了,可得好好收着。”钱朵儿笑着把铜板塞进他手里,眼神扫过他沾着铁灰的袖口,还有他藏在身后、攥得发紧的空药包,“看你脸色不太好,是家里有人不舒服?”
成毅力愣了愣,他从没跟人说过家里的事,这姑娘却一眼看穿了。他抿着唇没说话,只把铜板攥得更紧,转身想走——他没闲钱买糖葫芦,更没力气跟人搭话。
可刚走两步,身后就传来“哗啦”的声响。他回头,就见钱朵儿从腰间布囊里摸出个小纸包,快步追上来塞给他:“这个你拿着,是我攒的甘草和陈皮,煮水喝能润嗓子,治咳嗽管用。”
成毅力捏着纸包,鼻尖突然发酸。这纸包里的草药不算金贵,可对他来说,却比那五文钱的伤药还重。他刚要开口道谢,钱朵儿却已经挑着担子走远了,只回头喊了句:“小哥,日子再难,也得咬着牙往前熬!”
那天晚上,成毅力用甘草陈皮给娘煮了水,看着娘喝了之后咳嗽轻了些,他心里才松了口气。他坐在床边,摸出白天从破庙铜片上学来的姿势,试着调息——自从得了那“穷仙诀”,他发现越是饿肚子、越是累得浑身酸痛时,按铜片上的法子调息,反而越能攒起力气,就像苦水里能泡出甜来。
可还没等他静下心,院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拍门声:“开门!快开门!钱朵儿欠了我们的钱,再不还就拿她的糖葫芦担子抵债!”
成毅力猛地睁眼,抓起靠在门边的铁榔头就冲了出去。他认得门外那几个壮汉,是镇上的泼皮,专爱欺负小商贩。而此刻,钱朵儿正护着她的糖葫芦担子,被壮汉们围在中间,双丫髻散了一缕,却依旧梗着脖子:“我只欠了三文钱,昨天刚还了两文,怎么就该拿担子抵债?”
“我们说该就该!”一个壮汉伸手就要抢担子,成毅力却突然冲上前,铁榔头“咚”地砸在地上,震得尘土飞扬。
“她欠的钱,我来还。”成毅力声音不算大,却带着股子硬气,他摸出怀里的三枚铜板,递了过去,“三文钱,一分不少。”
壮汉们愣了愣,看着成毅力眼里的狠劲,又看了看地上的铁榔头,悻悻地接过铜板,骂骂咧咧地走了。
钱朵儿看着成毅力空了的手心,又看了看他沾着泥土的裤脚,突然红了眼眶:“你……你怎么把自己的工钱给他们了?你娘还等着买药呢!”
成毅力挠了挠头,从怀里摸出那片黑黢黢的铜片,借着月光,铜片上的纹路隐约发亮:“没事,我有办法再挣。再说,你白天给我的草药,比这三文钱金贵多了。”
钱朵儿凑过来看那铜片,指尖刚碰到,就觉得一股细细的暖意顺着指尖往上爬,像春天刚冒芽的草。她惊讶地睁大眼睛:“这是什么?怎么会这么暖?”
成毅力看着她好奇的模样,突然想起老道说的“以贫为基,以苦为梯”——他原本以为这穷仙诀只是自己一个人的机缘,可此刻,看着眼前护着糖葫芦担子、连三文钱都要争的姑娘,他忽然觉得,或许这趟修仙路,他不是一个人走。
月光下,铜片的纹路轻轻闪烁,像是在应和着两个年轻人的心跳,也像是在悄悄铺开一条藏在苦难里的仙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