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同里的烟火气

画展结束后没几天，孙颖莎收到了一个意外的快递。

打开层层包装，里面是一方砚台，材质是上好的端溪老坑，砚面温润细腻，雕着简单的云纹，看着古朴雅致。附带的卡片上只有一行字：“谢赠画之约。——王楚钦”

孙颖莎摩挲着砚台冰凉的边缘，心里有些讶异。她不过随口一提，没想到他竟记在心上，还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这方砚台一看就价值不菲，远非她将来那幅“随手画的小景”能比的。

她拿出手机，想给王楚钦发条信息说声谢谢，又觉得有些唐突，编辑了半天文字，最终还是删掉了。

几日后的傍晚，孙颖莎去胡同口的杂货店买颜料，刚走出店门，就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SUV停在不远处。车窗降下，露出王楚钦轮廓分明的侧脸。

他似乎也刚看到她，朝她扬了扬下巴。

孙颖莎走过去，有些疑惑：“你怎么在这里？”

“路过。”王楚钦言简意赅，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颜料盒上，“买这个？”

“嗯，上次的赭石用完了。”孙颖莎晃了晃手里的盒子，“你……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这胡同里转转？”王楚钦挑眉，推开车门走了下来。他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少了西装革履的压迫感，多了几分随性。“听说这附近有家卤煮很不错，过来尝尝。”

孙颖莎愣了一下，实在没法把眼前这个自带清冷气场的人，和热气腾腾、带着浓郁市井气息的卤煮联系在一起。

“你也吃这个？”她忍不住问。

“怎么，我看起来像只喝露水的？”王楚钦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带路？”

孙颖莎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那家卤煮店确实是胡同里的老字号，味道地道，只是环境简陋，桌椅都带着些年头的斑驳，和王楚钦平日里出入的那些高档场所格格不入。

两人并肩走在傍晚的胡同里，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路边有老人摇着蒲扇在树下聊天，几个孩子追着跑过，手里拿着刚买的冰棍，笑声清脆。空气中飘着各家厨房传来的饭菜香，混杂着淡淡的槐花香，透着一股踏实的烟火气。

王楚钦走得很慢，目光扫过两侧的青砖灰瓦，看着墙头上探出来的牵牛花，眼神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好奇。他从小在戒备森严的大宅里长大，习惯了精致规整，这样充满生活气息的胡同，对他来说是陌生的。

“这里和你住的地方，很不一样吧？”孙颖莎看着他的神情，笑着说。

“是不太一样。”王楚钦点头，“挺热闹的。”

“热闹也有热闹的好，邻里之间都熟络，谁家做了好吃的，会端一碗给隔壁送去。”孙颖莎说起这些，眼里带着温和的光，“夏天晚上，大家都搬着小马扎在院里乘凉，讲故事，听蝉鸣，很舒服。”

王楚钦听着，想象着那样的场景，心里某个角落似乎被轻轻触动了。他的生活里，更多的是觥筹交错的应酬，是利益往来的算计，这样简单纯粹的热闹，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卤煮店不大，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热气腾腾的锅里翻滚着各种食材，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老板是个爽朗的中年男人，看到孙颖莎，笑着打招呼：“莎莎，又来买颜料啊？”

“张叔，生意好。”孙颖莎笑着回应，“给我们来两碗卤煮，多加肺头。”

两人找了个角落的小桌子坐下，王楚钦看着周围光着膀子喝啤酒的大汉，还有大声说笑的食客，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开。

孙颖莎看在眼里，心里觉得有些好笑。这位京圈太子爷，大概是第一次在这种地方吃饭。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卤煮端了上来，上面撒着翠绿的香菜和辣椒油，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孙颖莎拿起筷子，熟练地搅拌了一下：“尝尝看，他家的卤汤熬了几十年，味道很正。”

王楚钦看着碗里那些在他看来有些“粗犷”的食材，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了筷子。他夹起一块火烧，沾了点汤汁送进嘴里，浓郁的香味瞬间在口腔里炸开，带着点咸鲜，又有点微辣，意外地好吃。

他抬眼，正好对上孙颖莎带着笑意的目光，耳根微微发热，清了清嗓子：“还行。”

孙颖莎没拆穿他，低头吃了起来。两人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吃着饭，听着周围的喧闹声，倒也不觉得尴尬。

吃完卤煮，王楚钦去结了账。走出店门，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来，很舒服。

“谢谢你的砚台，很喜欢。”孙颖莎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不过太贵重了，下次我把画给你，你可不能再送东西了。”

王楚钦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笑了：“行，听你的。”

他顿了顿，又说：“画不急，什么时候有空画了再说。”

走到孙颖莎家门前，她停下脚步：“我到了，谢谢你请我吃卤煮。”

“是我该谢你带路。”王楚钦看着那扇朱漆大门，“下次……还能来蹭饭吗？”

孙颖莎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如果你不嫌弃我家的家常菜的话。”

“求之不得。”王楚钦的眼睛在暮色里亮了亮。

孙颖莎推门进去，回头朝他挥了挥手：“再见。”

“再见。”

看着那扇门关上，王楚钦才转身离开。他坐进车里，没有立刻发动，而是看着胡同里昏黄的路灯，还有那扇紧闭的大门，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刚才那碗卤煮的味道，似乎还在舌尖萦绕。还有那个女孩低头吃饭时，眼里映着的灯火，都带着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或许，这胡同里的烟火气，比他想象中更让人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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