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路与银环

夜路与银环

晚十点的城市像被打翻的墨水瓶，只有路灯在沥青路面上晕开一片片橘黄的光。仁王雅治的手指被迹部景吾攥在掌心，带着点不容挣脱的力道，却又不至于让人觉得难受——就像迹部这个人，永远在强势里藏着三分细心。

“我说迹部，”仁王用没被握住的手扯了扯对方的领带，丝绸质地在指尖滑过，“你这领带打得比训练时的发球姿势还标准，是生怕被哪个路人认出来你跟‘不良少年’手牵手散步？”他故意把“不良少年”四个字咬得很重，眼角眉梢都带着戏谑。

迹部反手拍开他的手，却没松开相握的掌心，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仁王无名指上的银戒——那枚刻着波浪纹的“共浪”，是上周在河岸旁戴上的。“啊嗯，至少比某些人穿着破洞牛仔裤配拖鞋就出门要得体。”他瞥了眼仁王脚上的黑色人字拖，鞋边还沾着下午在网球场蹭到的草屑。

仁王低笑出声，拖着凉鞋的脚故意往迹部的意大利手工皮鞋上蹭了蹭：“反正有帝王大人给我挡着风评，我怕什么？”

两人沿着人行道慢慢走，影子被路灯拉得忽长忽短。路过一家还亮着灯的音像店，老旧的音箱里飘出松任谷由实的《春よ、来い》，旋律带着点昭和年代的温柔。迹部的脚步顿了顿，仁王注意到他耳尖悄悄泛起红。

“怎么，迹部少爷也听这种老歌？”仁王故意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对方耳廓，“我还以为你只听古典乐呢。”

“母亲喜欢。”迹部的声音有点闷，“小时候她总在厨房做曲奇时放这首歌，说春天听了会有好运气。”他的指尖微微收紧，仁王能感觉到那枚银戒硌在两人掌心，带着彼此的体温。

音像店老板趴在柜台上打盹，收音机的指针在调频间晃悠，突然切到一首嘈杂的摇滚，吓得老板猛地抬头。仁王拉着迹部快步走开，两人的笑声混着晚风飘了很远。

走到第三个路口时，迹部突然往旁边的便利店拐：“等我。”

仁王靠在路灯杆上等着，看迹部的身影在玻璃门后移动。他低头晃了晃手，无名指上的银戒在灯光下闪了闪，想起上周迹部把戒指套在他手上时，指尖的微颤——原来再骄傲的帝王，也有紧张到指尖发僵的时候。

“喏。”迹部拿着两瓶温热的牛奶走出来，递给他一瓶，“刚加热过的。”

仁王接过来，掌心立刻被暖意包裹，他咬开瓶盖吸了一口，甜腻的奶香在舌尖散开：“迹部大少爷居然会买便利店的牛奶？我还以为你只喝现挤的呢。”

“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迹部仰头喝着牛奶，喉结滚动的弧度在路灯下格外清晰，“再说，你上次在训练馆低血糖，医生说要多补充糖分。”

仁王心里一动，嘴上却不饶人：“哦？原来帝王大人还会记这些小事？我还以为你满脑子都是‘华丽’‘胜利’呢。”

迹部没接话，只是牵着他继续往前走。路边的长椅上坐着一对老夫妻，老奶奶靠在老爷爷肩上，两人共用一副耳机，手指上的银戒比他们的旧得多，却闪着更温润的光。仁王注意到迹部的目光在那对戒指上停了两秒，然后悄悄握紧了他的手。

“说起来，”仁王踢着路边的小石子，“下周的关东大赛抽签，你说我们会不会抽到一组？”

“抽到又怎样？”迹部挑眉，语气带着惯有的自信，“本大爷照样能赢。”

“口气真大。”仁王嗤笑，“上次练习赛是谁被我吊打得连发球都出界了？”

“那是本大爷让着你。”迹部的耳尖又红了，“谁让你前一天为了救一只卡在网子里的猫，把手给划伤了。”

仁王愣了愣，他以为迹部根本没注意到那件事——那天他偷偷去医务室处理伤口，回来时迹部正冷着脸训斥部员，他还以为对方完全没察觉。

“你怎么知道的？”

“你的绷带没缠好，露了个角。”迹部的声音放轻了些，“下次再做这种蠢事，记得叫上我。”

两人走到一座天桥上，桥下的车流光怪影，像条流淌的星河。仁王靠在栏杆上，看着远处渐渐熄灭的霓虹灯，突然说：“迹部，你说我们以后会不会也像刚才那对老夫妻一样，坐在一起喝牛奶听老歌？”

迹部站在他身边，风衣的下摆被风吹得扬起，他抬手把仁王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蹭过对方耳垂，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

“啊嗯，”迹部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只要你别再穿着拖鞋跟我散步，一切皆有可能。”

仁王笑起来，把空牛奶盒扔进垃圾桶，转身时故意撞了下迹部的肩膀：“那你也别总穿着西装打领带，跟个要去开董事会的老头似的。”

天桥的路灯突然闪了闪，灭了。

周围瞬间陷入一片昏暗，只有远处的车灯偶尔扫过，在两人脸上投下流动的光影。仁王感觉到迹部的手攥得更紧了，他能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心跳，隔着薄薄的衬衫传来，和自己的心跳渐渐合拍。

“喂，迹部，”仁王的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格外清晰，“你看，路灯灭了。”

“灭了就灭了。”迹部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点低哑，“反正……”他顿了顿，另一只手轻轻扶住仁王的后颈，“没有光也能找到你。”

仁王的呼吸一滞，感觉到迹部的靠近，温热的气息落在额头，带着牛奶的甜香。他没躲，只是悄悄闭上眼，无名指上的银戒仿佛也在发烫。

远处又一盏路灯熄灭了，黑暗像潮水般漫过来，将两人轻轻包裹。桥下的车流依旧不息，晚风带着夏末的余温，吹动他们交握的手，两枚银戒碰撞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声响，像在夜色里轻轻哼着歌。

仁王悄悄睁开眼，在朦胧的光线下看着迹部的侧脸，突然觉得，就算所有路灯都熄灭，只要牵着这只手，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好像也能走到天亮。

他们就这样站着，直到远处的天际泛起淡淡的鱼肚白，第一辆洒水车伴着音乐缓缓驶来，才并肩走下天桥。迹部的皮鞋踩在湿漉漉的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仁王的人字拖则带着点拖沓的慵懒，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在空荡的街道上回荡。

“回去补觉吗？”仁王打了个哈欠。

“嗯，”迹部点头，又补充道，“早餐想吃什么？我让管家准备。”

“便利店的饭团就行。”仁王笑着捏了捏他的手心，“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对吧，大少爷？”

迹部看着他眼里的笑意，嘴角忍不住扬起一个浅弧，握紧了他的手，朝着晨光熹微的方向走去。路边的路灯一盏接一盏地熄灭，却有更亮的光，从两人相握的指尖，从无名指上的银环，一点点漫开来，比任何灯光都要温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