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把操场的铁丝网染成浅金色时，张桂源已经抱着篮球站在三分线外了。指尖叩击球面的声响，混着远处传来的蝉鸣，在空旷的场地上荡开一圈圈涟漪。
“磨磨蹭蹭的，不是说要赢我吗？”陈奕恒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带着点笑意。他把书包往看台上一扔，白色校服外套被随手搭在肩上，露出里面洗得有些发白的黑色短袖，领口沾着点下午跑操时没干的薄汗——昨晚被父亲酒后摔碎的啤酒瓶划伤的小臂，还藏在袖子里，隐隐发疼。
张桂源回头时，恰好看见他抬手擦额角的动作——指尖划过眉骨，带起一阵细碎的风，连带着额前软趴趴的碎发都晃了晃。他喉结动了动，把篮球往地上一拍：“等你热身完，天都黑了。”语气里带着惯有的不耐烦，目光却悄悄扫过陈奕恒垂着的胳膊，总觉得他今天动作慢了半拍。
话音刚落，看台上就传来左奇函的喊声：“张桂源你少装！等会儿输了可别赖账！”他胳膊搭在杨博文肩上，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对方手腕内侧的皮肤，眼底藏着小心翼翼的温柔——只有他知道，杨博文刚才在来的路上，指尖都在微微发颤，却硬撑着说没事。杨博文低头帮他整理被风吹乱的衣领，指尖碰到对方脖颈时，自己先红了耳尖，赶紧收回手攥紧了衣角。
张奕然和聂玮辰抱着一堆零食跑过来，塑料袋窸窸窣窣响得刺耳。“快开始快开始！”张奕然把薯片往台阶上一放，语气带着没消的火气——早上聂玮辰又拿他藏起来的旧照片开玩笑，说他小时候像个圆滚滚的皮球。聂玮辰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往他身边凑了凑，想递颗糖过去，又被张奕然偏头躲开，只好讪讪地收回手。
“我押陈奕恒赢，输了张桂源请我吃草莓冰淇淋！”张奕然故意拔高声音，试图盖过心里的别扭。
“凭什么？”张桂源皱眉，却看见陈奕恒冲他扬了扬下巴，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行啊，输的人不仅请汽水，还得满足赢家一个要求。”
“成交。”张桂源应得干脆，运球的手却悄悄紧了紧——他其实没那么怕输，甚至有点盼着，陈奕恒会提什么要求，最好是能让他多靠近些的。
篮球在地上弹起又落下，带着夏末最后的燥热。陈奕恒防守时总有些心不在焉，昨晚父亲摔门而去时的怒骂声还在耳边转，小臂的伤口被布料蹭得发疼，脚步也慢了半拍。张桂源进攻时看他晃神，故意把球往他身侧递了递，想让他轻松断球，却没料到陈奕恒猛地回神往前扑，脚下被塑胶跑道的纹路绊了一下，整个人直直往前摔去。
“小心！”张桂源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地冲过去，在陈奕恒落地前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力道大得让陈奕恒闷哼一声，两人一起踉跄着撞在篮球架的立柱上。
陈奕恒的后背贴着凉凉的金属杆，胳膊被张桂源攥得生疼，可更疼的是被扯到的小臂伤口——布料下的血渍好像渗得更厉害了。他咬着牙没出声，耳尖却因为突如其来的靠近泛红，能清晰地闻到张桂源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着阳光晒过的气息，裹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笨死了，看路都不会？”张桂源的声音有点急，语气却软得不像话。他松开手想去扶陈奕恒的肩膀，指尖刚碰到对方的衣服，就看见陈奕恒下意识往回缩的动作，眼神里藏着点不易察觉的慌乱。
看台上的几人都安静下来。左奇函刚想开口喊他们，就被杨博文轻轻拉了拉胳膊，递过去一个“别打扰”的眼神——杨博文看得清楚，陈奕恒刚才缩手时，袖口滑下来一点，露出了胳膊上深色的瘀痕。聂玮辰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悄悄碰了碰张奕然的胳膊，示意他别说话，两人都默契地闭了嘴。
张桂源的目光在陈奕恒泛白的嘴唇上落了瞬，又飞快移开，假装去捡地上的篮球：“没事吧？不行就别打了。”
陈奕恒摇摇头，赶紧把袖子往下拽了拽，遮住伤口，强装没事地笑了笑：“没事，就绊了一下。继续吧，刚才那球不算。”他怕张桂源追问，弯腰去捡球时，刻意避开了对方的目光，后背却还残留着刚才撞在立柱上的钝痛，和张桂源掌心传来的温度。
蝉鸣还在继续，晚风卷着梧桐叶的气息吹过操场。张桂源握着篮球，目光却总忍不住往陈奕恒身上飘——他刚才缩手时的慌乱，还有那一闪而过的瘀痕，像根细针，轻轻扎在他心上，让他莫名地烦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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