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卷着梧桐叶的碎屑，在操场的塑胶跑道上打了个旋，把篮球撞击地面的声响揉得更轻了些。
陈奕恒运球时刻意放低了重心，左臂始终贴着身侧，刚才被扯到的伤口像藏在布料下的刺，每动一下都隐隐抽痛。他不敢看张桂源，只盯着对方运动鞋上的白边，试图用专注掩盖手臂的不适，却没注意到张桂源的脚步始终慢半拍，目光总黏在他紧绷的肩线上。
“传球啊！”看台上的张奕然嚼着薯片喊了一声，声音里还带着点早上没消的别扭。聂玮辰往他身边挪了挪，把手里的橘子汽水拧开递过去，低声哄：“别气了，等会儿我请你吃草莓冰淇淋，比张桂源请的甜。”张奕然瞥了他一眼，没接汽水，却悄悄把散落的薯片往他那边推了推。
左奇函没心思看他们拌嘴，指尖一直摩挲着杨博文的手背——刚才风大，杨博文的指尖又开始发颤，连握着汽水罐的手都轻轻晃。他往对方身边凑了凑，用胳膊挡住风，低声问：“要不要去看台上坐会儿？风大。”杨博文摇摇头，抬头冲他笑了笑，眼底的光却有些发虚，攥着衣角的手指更紧了。
场上的篮球突然被张桂源截了去。他没像往常一样直接上篮，反而放慢脚步，回头看向陈奕恒，语气带着点刻意的不耐烦：“发什么呆？再不跟上来，冰淇淋就没了。”
陈奕恒回神时，张桂源已经站在他面前两步远的地方，篮球在指尖转得飞快。他咬了咬牙，往前冲了两步想断球，却因为左臂不敢用力，动作慢了半拍，反而被张桂源轻轻一挡，整个人又往旁边踉跄了一下。
“说了让你别硬撑。”张桂源的声音沉了些，伸手扶了他一把，指尖刻意避开他的左臂，只虚虚托着他的后背。掌心下的布料薄薄一层，能隐约摸到对方肩胛骨的轮廓，还有些微发颤的弧度——他心里的烦躁更甚，总觉得陈奕恒藏在袖子里的胳膊，藏着比瘀痕更重的心事。
陈奕恒挣开他的手，往后退了半步，勉强笑了笑：“谁硬撑了？刚才是没注意。”他想把话题岔开，转身就往篮筐方向跑，却没料到张桂源突然追上来，一把抓住了他的右臂。
“别动。”张桂源的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他的目光落在陈奕恒左臂的袖口上，那里的布料已经被渗出的血渍染成了浅褐色，像一块难看的印记，“胳膊怎么回事？”
陈奕恒的身体瞬间僵住，耳尖唰地红了，不是因为害羞，是慌的。他下意识往回缩胳膊，声音都带了点发紧：“没、没事，就是不小心蹭到了，小伤。”
“小伤能渗出血？”张桂源的语气冷了些，伸手就想去掀他的袖子。
“别碰！”陈奕恒猛地往后躲，力道大得让张桂源都愣了一下。他抬起头，眼里满是慌乱，像只被踩住尾巴的猫，连嘴唇都抿得发白——他怕张桂源看见伤口，更怕对方追问伤口的来历，怕那点藏在生活里的狼狈，被摊在阳光下。
看台上的四人都站了起来。左奇函刚想往下走，就被杨博文拉住了——杨博文轻轻摇了摇头，眼底带着点共情的疼：“别去，他不想让人看。”聂玮辰也拽住了张奕然，把他往座位上按：“等等再说，没看见陈奕恒快急哭了吗？”
张桂源的手停在半空中，看着陈奕恒眼里的慌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又闷又沉。他慢慢收回手，放轻了语气，却还是带着点强硬：“不看也行，跟我去医务室。”
“真不用，我回去贴个创可贴就好。”陈奕恒低着头，手指死死攥着袖口，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他能感觉到张桂源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烫得他后背都发紧，却不敢抬头。
张桂源没再说话，只是弯腰捡起地上的篮球，往看台上扔去，刚好落在左奇函脚边。“不打了，”他说，语气不容置喙，然后转头看向陈奕恒，“我送你回去。”
陈奕恒刚想拒绝，就被张桂源拽住了手腕。对方的掌心很热，力道大得让他挣不开，只能被牵着往操场外走。晚风掀起他们的校服衣角，蝉鸣在身后渐渐远了，只剩下两人交叠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一路延伸向巷口的方向——张桂源走得很稳，陈奕恒却走得磕磕绊绊，心里的慌乱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缠在一起，像解不开的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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